「她現在被打得僅剩一口氣,若撐過去算幸運,若熬不過去就是注定。我會為她祈禱下輩子能投胎到好人家做千金小姐,別再像螻蟻般命被別人捏在手里。」
墨兒見她泣不成聲地道出滿月復心酸,沒想到裴弁竟要她背負另一條寶貴的人命以牢記自身的錯誤,那無辜的人,終因她的無知而受累。
「少女乃女乃,請好好珍惜自己,不僅是為了你,還為了我們其它人……」
听見那一聲聲響亮的磕頭聲,她幾乎忘了自己曾經也是這般辛苦過,只可惜那個殘酷的男人從未給她條生路,終將她推入這無盡的萬丈深淵中。
她睜著眼,見那名婢女不斷磕著頭,這段日子以來遲遲不肯清醒的她,某個念頭正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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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弁推開房門,手里捧著幾套新做好的春衣,顏色粉女敕、樣式做工皆上等。
今天中午,他特意提早回府,想看看她今日心情是否好轉些。哪知整個房里不見她的蹤影,只見桌上散落幾塊繡布、針線。
「墨兒……你在哪里?」裴弁心底莫名的發慌。
他找遍房里內外,卻意外見到一只造型奇巧的木匣中遺落一只小孩的襪子。
他顫抖著拿起襪子,害怕再也見不到她的蹤影,怕她會選擇離開他。
不!她不可能會遠走,因為他是如此可惡,一旦恨一個人,要再放手絕不會如此簡單。
「墨兒!你在哪里?」
「大當家?」听見他大聲咆哮,底下服侍的小婢趕忙跑了進來。
「少女乃女乃人呢?」他紅著一雙眼,怒氣沖天。
「少女乃女乃在房里睡得正……」小婢探頭,沒見到床榻上的人影,一雙繡鞋擱放得整整齊齊。「少女乃女乃不見了!」
「我千叮嚀萬囑咐,別讓她離開你的視線,是我說得不夠清楚,還是你听得不夠仔細?」
「小的不過是出去幫少女乃女乃拿點吃的,回來時經過崔大夫那兒多停留了會,想請大夫為少女乃女乃開點補氣養身的藥,我沒有想偷懶的意思。」小婢慌了手腳,欲哭無淚。
「出去!」裴弁壓下滿月復火氣,咬牙低吼。「快出去問問還有誰見到少女乃女乃?若真找不到人,你自己看著辦!還不快去!」他隨手將小襪塞進袖里。
「是!」小婢哭著跑出房,深怕真的鑄下大錯。
見那丫頭離去,裴弁一個轉身,視線落在床下那雙繡鞋。
她赤著腳不會走太遠的,他知道她哪里也去不了,她並無其它落腳處,她究竟會到哪去?
門外又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大當家,少女乃女乃並不在府里,小婢已經拜托大家到外頭尋找了。」
見她如此說道,裴弁額間青筋凸出,惱火地將她推開。
「滾開!」
「大當家!」見他眼底的怒濤更是竄得老高,嚇得小婢又是一陣心驚。
他袖一甩,口氣森冷惡劣。
「你該多珍惜和自己腦袋相處的時光,看樣子是不長久了。」
第九章
清風里,淡淡花香飄揚在其中,嚴寒的冰湖已化做一池春水,風吹皺了湖面,也吹走了許許多多的思念,將所有真摯濃烈的情感埋葬在湖底,盼望將它們一塊帶走,永不回頭。
看著湖畔邊的身影,裴弁立刻翻下馬背,安靜得不敢妄動。
多年來,他總藏在她身後,在暗處守候她。如果一輩子只能選擇一個最愛或是最恨的人,他寧可將愛留給她,把恨全數留給自己,讓她終其一生牽掛、怨怪他。
他的視線牢牢鎖定她,見她彎去,好像打算往湖里躍去!
記憶一時之間倒退,多年前,他也曾親眼見到她掉入這座湖中。
「墨兒!你做什麼!」他失控地大吼,拔腿狂沖到她後頭,將她緊緊抱住。
「怎麼了?」受到突如其來的驚嚇,墨兒愣在原地良久,然後轉身看著他。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裴弁氣急敗壞地鬼吼,並未察覺到自己的怪異。
墨兒發現裴弁那雙緊緊抱住她的大手,明顯的在發抖,她大感意外。
「你在害怕嗎?」
雖不想承認,可裴弁卻克制不住直打顫。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想對我以死相逼!」
「我沒有。」見他眼底滿是驚慌,墨兒不禁感到鼻酸,這個冷靜的男人竟因她而心緒大亂,莫非他真的在乎自己?
「沒有?!我親眼見你想往湖底跳,你還敢說沒有!」他的音量大得嚇人。「你是最怕水的,就連過條溪都嚇得哇哇大叫,自十二年前那場意外後,你再也不曾到過這里!」當年溺水的恐懼仍深植她心底,他比誰都清楚。
墨兒捧高手里一艘由葉子編的小船至他面前,證明自己所話不假。
「我到現在仍舊很怕,所以請你不要放手,好嗎?」
「你……」小船內疊放一套小孩的新衣衫,讓裴弁深感詫異。
「即便是害怕,我也真想為他做些什麼。」淚水驟聚,她略感心酸。「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一點小事,再多的,也沒有了。」
听著她話里的傷感,裴弁不動聲色,將她擁得死緊。
「我不希望他認為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他不可以和我一樣,他應該去找個更好更愛他的人家去投胎。」墨兒噙著笑,笑中帶淚。「我夢見他拉著我的裙擺,咿咿呀呀地向我撒嬌,我將他抱起來,他笑呵呵地親我,就像小寶親你那樣。」
裴弁薄唇抿得緊緊的,心頭因她的話而糾結,她的想望竟然毀滅在他手上。
「他比小寶還討喜,還黏人,我想是因為他是我們孩子的緣故……」她眷戀不舍地看著那套為孩子做好的新衣。「你說得對,跟著我,他沒能得到任何幸福。我能給他什麼?又或者能為他做什麼?拉孩子一塊受苦,何必呢!」
「你埋怨我無妨。」只要她肯恢復過來,他都無所謂。
「一輩子不饒恕我也無妨。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但就是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的勇氣沒大到足以將自己以外的人摧毀。我很想讓你跟我同樣傷心,可是卻想不到任何辦法,我不想只有自己嘗盡苦頭,這樣好不公平。」兩行清淚滑落臉頰,她笑得淒楚可憐。「若我真死了,你一定會火冒三丈,日子久了就會忘記我,忘掉曾經有個叫墨兒的女人。」
「是的,我一定很快就把你忘記,讓你後悔自己當初的愚蠢,別指望要我惦記你一輩子,休想要我守著你的牌位,我會去找一個與墨兒神似的女人來取代,逼她里里外外,從頭到尾都要像你。」
「你好可惡!就算死了也想教我不得安寧。」
「我是可惡,那又如何?若你敢拋下這一切,那個更可惡的人會是你!」
墨黑的眼毫不遮掩地探進她眼底,如往日般,望見她心中的喜怒哀愁。
「裴弁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就叫墨兒!」
「你知道我仍然恨你,比任何痛恨你的人,還要更恨你嗎?」她無法漠視他曾給予她的傷害。
「我希望你永遠恨我,就連死後也如此。」最好將他擱在心口里永生永世,縱使那可怕的情愫是恨念,只要能存在她的記憶里,任何形式都無妨。
「我今生今世都會對你恨之入骨,你將我最珍視的東西給奪走,我永遠無法原諒你,我會一輩子記下你曾對我所做的、殘酷的事,你嘴里說的一切,都會如你所願的。」他怎能說得這般輕易?她越是恨他,就越是放不開他。
「你要說到做到,千萬不要半途而廢,既然要恨,就要貫徹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