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弁,你別強人所難。沒有她,你什麼都沒有了。」他不願做,是因為比誰都清楚他對墨兒的心。
他的話像把利刀刨進裴弁心里,然而他依舊笑著道︰「只要她好,就是為了我自己好。」
「你會後悔的!」崔翇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見他離去,裴弁揚起歡欣的笑,蹲在床邊對著墨兒低語。
「墨兒,你听見了嗎?你的心願,可以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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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你無須拼命成這副模樣。」
在房內為孩子做衣裳的墨兒抬起頭來,見裴弁端進一碗熱湯,油膩的氣味讓她皺起眉頭。
「覺得難受了?」他坐在她身旁,拿走她手里的針線活兒。「是你自己要找這種罪受的。」
餅了半年後,墨兒又懷了身孕,這一回他們戰戰兢兢地期待新生命到來。
墨兒沒有出聲,盯著那碗飄著氤氳熱氣的湯水,上頭有層薄薄黃亮的油,教她沒有太多食欲。
「不想認命你就快喝。」裴弁將湯匙塞進她手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模著凸起的小骯,墨兒咬牙將熱湯舀進嘴里,那股藥味教她難受得直反胃。
若不是她的體質容易小產,他也無須請崔翇為她安胎養身,還每天盯著她將湯藥喝下,只不過她喝了數個月都喝膩了。
墨兒一臉惡心地吞下第二口,那張小臉頓時更蒼白,捂著嘴差點吐了出來。
「不準,給我吞下去!」裴弁伸手按住她的嘴,強迫她吃下去。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半天,一碗熱湯總算喝下半碗,卻已令她備受煎熬。
「你可以現在就反悔,我會去找崔翇想法子,包你明天就無須再受罪。」
見她盯著剩下半碗的湯藥直皺眉,裴弁冷冷地撂下話。
墨兒再度捧起湯碗,一鼓作氣地將湯吞下。
裴弁挑起眉,沒想到她今天這麼爽快,平常喝碗藥總得磨個老半天,今天三兩下便解決了,他接過碗放到一旁桌上,可沒一會兒,身邊的人兒突然拔腿沖到木盆邊,開始吐得掏心掏肺。
裴弁的臉發黑,為她拿來一塊帕子,拍著她的背。
「就算想吐,也留點湯藥給孩子。」她吐得根本听不見他的話。
「嗯……」墨兒吐得俏臉翻白,痛苦得說不出話。
「你再吐下去,藥就會吐光了。」裴弁輕拍她的背。
她抬起頭來,本想轉身,卻兩腿癱軟跌往地面。
「小心!」裴弁機警地擁住她,沒讓她摔在地上,見她粗心大意,他火氣一時涌上心口。「搞什麼鬼?你以為現在這副身子是你自己的嗎?」
她渾身癱軟地倒在他懷中,無力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裴弁沒好氣地將她抱起,放在床榻上。
「別下床,我來處理。」
「好些沒?」為她拭淨嘴邊的湯藥,他再倒杯熱茶給她,好沖淡她嘴里酸味。
墨兒點點頭,明白他的霸道全是為了她和肚里的孩子著想。
裴弁為她褪去鞋襪,動作輕柔小心,臉上並無半點強迫或嫌惡,反倒做得心甘情願。
從不屈居人下的裴弁、總是心高氣傲的裴弁,如今為她打理一切,照料她的起居飲食,看顧她的日常生活,這點讓墨兒倍感窩心。
雖然裴弁沒說出口,可墨兒卻知道他接納了這個小生命,跟她一樣滿心期待、盼望這孩子的到來。要不他不會在她身旁跟前跟後,就怕她跌跤。
「怎麼了?」抬起頭,裴弁迎向她的目光。
「沒有。」
「躺下吧,躺著會讓你好些。你先睡!」他扶著她的腰身,讓她躺臥著。
為她蓋上被子後,裴弁轉身將她吐出的穢物,連同杯碗一並收走。
墨兒的鼻頭又發酸了起來,眼底濕熱,浮沉了這麼些年,她總算得到了歸屬感,能真正替他做點什麼,也真能為自己留下些什麼。
「你怎麼了?」裴弁走回房,見她眼底蓄滿淚水,深深困惑。
「沒什麼,只是淚水止不住。」抹掉臉頰的淚痕,墨兒綻著笑。
「情緒起伏大是正常的,你別緊張。」裴弁月兌去外衣,躺在她身側。
「你怎麼曉得?」如他所言,這陣子她的確多愁善感,心情總會莫名大起大落。
裴弁並未回應她的問題,開始動手按摩她的頸脖背脊,企圖讓她身子舒爽些。
「這是誰教你的?」背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每按一下,就讓她筋骨舒坦些,消除她一天的疲勞。
「你今晚問題很多。」他繃著臉。
「可是我想知道呀!」
「但我不想讓你知道。」裴弁沒給她好臉色,睇著她。「你只要專心照顧肚里的孩子就好,其它的瑣事無須掛心。」
墨兒俏臉驀地沉下來。「你對我的好,會不會只是場夢,總有一天會醒?」
「是我特地去問崔翇的,你滿意了嗎?」
見她又開始自憐起來,他只想快快堵住她多余的思慮。
這答案讓墨兒深感意外,這真是他會做的事?大眼不可思議地直盯著他,好似見到最詭異的事。
「他說你必須保持愉快的心情……」裴弁憶起崔翇的交代,見她一臉怪異,口氣又惡劣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找我麻煩嗎?」
墨兒忍不住輕笑,小手環上他的頸項,視線落在那道月印的咬痕,那是她烙印在他身上永遠抹滅不去的痕跡。「我真的可以將這孩子生下來嗎?」
「你要平安將孩子生下,若你真有個萬一,我饒不過你。」裴弁黑眸里藏著深深的憂慮。
墨兒沒注意到他怪異的神色,沉溺在此刻的幸福里。
「噢……」突地,她按著小骯擰起秀眉。
裴弁心驚膽跳。「哪里不舒服?」
一朵淘氣的笑容綻放在唇邊,她拉著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肚子,見他略略的吃驚而後淡淡的困惑,最後才釋出淺淺笑意。
裴弁感到掌中傳來的溫暖和輕淺的律動,他胸中充滿強烈的震撼,這個小生命出乎意料的堅韌,好似在與他的呼吸相互呼應。他突然悔恨起曾經的自私,他竟如此狠心地扼殺之前那小小的生命。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酸,攤在她面前是如此鮮明。「你後悔嗎?」她問道。
裴弁沉默不語,再多無奈也只是擱置在心底,從未透露半分,以前不曾,現在不能,往後的日子也不會。
「你不該後悔,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墨兒抵著他的額,此刻只想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都已經過去了,我只想把握現在的幸福。」
抿著唇,他的神態看似風平浪靜,可內心暗潮洶涌。他不知如何回應她的話。
「我給不起你看不見的承諾。」話說得太早,往往會陷彼此于萬劫不復,他不想給她太過美好的遠景,教她再度失望。
「我不是在向你索求什麼,這樣的生活是我選擇的。」
她永遠比他想象中來得堅強。
「我們是否該為孩子取蚌名字?」未察覺他的怪異,墨兒依戀在他懷抱中。
「你想到了?」
「沒有,所以才想問你。」小手環上他的腰際,一如先前她依賴他的習慣。
收緊手臂,裴弁將她攬得更緊,在她耳邊輕輕低語。
「那就交給我煩惱吧……」
第十章
冬雪融盡,春回大地,萬象更新,景色繁榮,和風撫過沉睡又醒的大地。
裴弁繃著面容,他掌心發涼,額際冒汗,在初春的季節里十分不尋常,好似正經歷痛苦難忍的煎熬。
裴姓全家人難得一起聚在大廳內,就連貪睡的老五裴銓此刻也正襟危坐,眼底見不到半分睡意,大伙全緊張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