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她擁著錦被坐起身。
雷天羿立即開口。「……是我!」
冬昀的叫聲頓時卡在喉嚨。
直到驚魂甫定,她才出聲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挑三更半夜時出現?」
听見妻子劈頭就罵人,雷天羿反而愣住了。
「這麼晚了,相公來找我有事?」冬昀口氣總算緩和下來。
雷天羿嗓音一沉。「我不能來嗎?」
「我沒有這麼說……」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想來當然可以來,不期然的,一個不太妙的念頭閃過冬昀的腦海。「難道相公是想……想……想……」
雷天羿听她「想」了半天,也不甚明白。
突然面臨貞操危機,冬昀開始緊張了。「咳咳,盡避咱們是夫妻,但也已經很久沒有同房了,就算相公心血來潮,也希望相公事先知會我一聲……」
原來她是以為……
扯到這種令人臉紅心跳的話題上,雷天羿的身體很自然有了反應,任他平日再清心寡欲,也還是個正常的男人。
他嗄啞地問︰「咱們既是夫妻,何須事先知會?」
「當然需要了,因為女人對那種事很敏……我是說在意,總想先沐浴梳洗。」
何況他們之間還不熟,也沒有感情基礎,每次見面幾乎都在吵架,突然之間要做的事,還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必于這一點,雷天羿倒沒想過。
冬昀慢吞吞地蹭下床,覺得離這張床遠一點比較安全。「相公不如改天再來,到時我一定洗得香噴噴的等你……」
「……你身上一點也不臭,不需要到那種地步。」想到兩人僅有幾次的同房,他可不記得她身上有味道。
冬昀干笑一聲,不曉得該怎麼接話。
「你……」雷天羿也有些尷尬。
「嗯?」
雷天羿差點忘了今晚的目的,連忙板起俊臉,才要開口,就見妻子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似乎听到了什麼。
「……有人來了!」冬昀听到門扉傳來「喀」的一聲,用嘴形對他說。
他皺起眉心,下意識尋找躲藏的地方。
見狀,冬昀馬上意會過來,直接把他推上床,接著放下帳子,再往鏡奩前的繡墩上一坐,托著下巴等待。
只見春蘭躡手躡腳地走進內房,一看到冬昀,臉上露出幾分訝異,以及被發現的窘迫。
「夫人怎麼還沒睡?」
冬昀朝她蹙起眉心。「睡了一下又醒了,打算起來坐一會兒再繼續睡……不是已經讓你下去歇息,怎麼又回來了?」
「奴婢不放心,所以來看看。」每晚夫人都把她們趕出去,不讓她們任何一個人留在身邊伺候,所以她才想知道夫人究竟在干什麼。
冬昀從繡墩上起身。「你還真是貼心,我說過不會再尋短,所以不必再盯著我,那只會讓我心里更煩。」
春蘭笑得很僵。「是奴婢的錯。」
「你可以下去了。」冬昀冷冷地道。
「呃……是。」春蘭看了下屋內,似乎並無異狀,只好悻悻然地離開。
冬昀不大放心,還把耳朵貼在門上,傾听腳步聲是否已經離去。這段日子下來,她已經變得有些神經緊張。
餅了一會兒,雷天羿從內房走了出來,見妻子微微開了道門縫,正往外頭探,片刻之後才縮回來。
「……她已經走了。」冬昀小聲說道,然後示意他進內房,以免隔牆有耳。
「好了,現在可以放心說話了。」
雷天羿瞅著妻子半晌,思索她的舉動背後代表的意義。
「相公不想讓人知道今晚到這兒來的事對不對?」她在心中輕嘆,決定主動開啟話題。
雷天羿緊閉雙唇,不發一語。
「相公刻意與我疏遠,應該是有原因的……該不會是不想連累我?」冬昀不禁這麼猜測。
「為何這麼想?」他終于啟唇。
原本他還不敢相信她,可是方才她主動掩護自己的舉動,以及和婢女之間的對話,讓他不禁動搖了。
「相公身上有太多謎團,真的把我搞胡涂了,盡避如此,為了昭兒,我還是不得不去想……」她每天晚上都在苦惱,試圖從一團糾結纏繞的毛線中找出線頭。
「打從那天晚上听到你對昭兒說的那些話我就明白了,其實相公並不是真的討厭我,也不是真心想休了我,我絕對沒有听錯,你的確是那樣說的,那麼就是為了我好,才想把我趕回娘家……」
說到這兒冬昀頓了頓,等著他開口。
可惜雷天羿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
他在觀察她,確定能否信任她,冬昀突然有了這種想法,于是她又往下說。
「我回頭再去想,投水自盡之後的某天晚上,相公突然出現在房里,其實並不是來指責我丟了你的臉,而是偷偷來探望我的對不對?就好像那天半夜,相公以為我又要投水自盡,突然現身阻止,其實也是擔心我。而之所以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婆母……」她突然頓住。
雷天羿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說下去!」
喂,我都已經說了這麼多了,接下來應該由你來說才對吧!冬昀在心里吐槽,不過算了,說就說吧。
「婆母掌控府里的一切,就連奴才和婢女都是站在她那一邊,隨時都有人在監視著我,當然也包括相公,所以相公只能選擇半夜時偷偷去看昭兒,對他說出心底話,因為那是在白天身邊有太多人的情況下,無法說出口的關心和無奈。」這座國公府根本是一座牢籠。
雷天羿的聲音有些干干的。「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知道春蘭和桂花她們其實都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她慶幸自己早一步識破,否則不知要上過幾次當才會有所警覺。「打自我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人也變得聰明多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好騙,只要想到我把她們當作自己人,卻不知被出賣過幾次,就忍不住心寒,而相公面對的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卻無力反抗,日子肯定更難熬……」
說著,冬昀上前兩步,來到他面前。「相公不想讓我也跟著過這種日子,才會想休了我,還要我改嫁,可是要我拋下昭兒不管,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是最好的辦法!」雷天羿這麼說等于是承認了。
冬昀著實松了口氣,這個男人的冷酷和自私並不是天性使然,而是逼不得已才偽裝出來的。她內心不禁頗為欣慰,錦娘的丈夫、昭兒的父親並不是混蛋,那麼自己或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她主動表示。「我可以幫你。」
雷天羿厲聲道︰「你是斗不過她的!」
「現在的我跟以前不同了,總要試試看。」以過來人的經驗,冬昀能夠深切感受到他心里那股無力和挫敗感,所以她才願意伸出援手。
雷天羿兩手扣住她的臂膀,厲聲喝道︰「那是不可能的!你還沒有見識過她可怕的一面,你不會了解的。」
「可是……」
「你若真的有心幫我,就回娘家去,等昭兒再長大些,我會想辦法讓你們母子見面。」雷天羿的口氣不容轉畫,只因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忍受多久,又會做出什麼事,他不想拖她下水。
冬昀還是不懂。「這又是為什麼?」
他口氣艱澀。「只要我有了關心的人,母親就會拿那個人來威嚇我。」
「你是說當成人質?」她這才意會過來。
「沒錯!」雷天羿咬牙承認。
冬昀還是無法理解。「為何婆母要做到這種程度?再怎麼說,你都是她的親生兒子,需要到用人質威脅你的地步嗎?」
這位長公主到底是什麼樣的媽?這已經不叫病態,而是變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