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昀努力消化听到的訊息。「那你的生母呢?」
「被那個女人藏起來了。我爹在萬念俱灰之下,最後服毒自盡,他可以用死亡來逃避,我卻不能。就在我五歲那一年,那個女人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告訴我,我不過是妾生的庶子,身上沒有一滴皇家尊貴的血緣,有的只是卑微、低賤,還故作好心的讓我和生母見上一面,然後滿臉笑意地欣賞母子被迫分離的場面,為的就是要警告我,若是敢不听話,她就會殺了我的生母。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打听生母被藏在哪里,說不定已經死了……」
「她還活著!」冬均月兌口而出。
雷天羿不禁疑惑。「你怎會如此肯定?」
「我可以感覺到她還在人世……」冬昀已經透過他,隱隱約約地連結到對方的靈魂,不過無法確定身在何處。
這個回答令雷天羿有些哭笑不得。
她旋即又一臉嚴肅。「我明白相公心里有多痛苦,加上又失去咱們的孩子,更容易讓人失去理智,可是相公千萬不要沖動,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來……就算她不是相公的生母,可在輩分上,相公依舊要喊她一聲母親。弒母是重罪,天理不容,不管是下輩子、下下輩子還是往後幾輩子,都得背負起這筆債,一直到還清為止;何況她還是長公主,皇上絕對不會饒過相公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這麼做!」
一定不能讓它發生……她非阻止不可!
「只要我的生母在她手上,我就不可能跟她做個了斷。」雷天羿承認他不止一次動過殺人的念頭,但他目前還不能殺了她。
冬昀看著他。「如果相公的生母已經不在她手上,相公就會殺了她?」
雷天弈不說話。
「相公要冷靜……」
「我很冷靜。」
「不,你一點都不冷靜!」冬昀還是接收到同樣的訊息,並沒有任何改變。
「你真的會殺了她,因為我可以「看到」……」
「看到?你看到什麼?」他這才听出一絲異狀。
她瞬也不瞬地望著面前的男人。「我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事,好比某個人的前世今生……其實並不是用人的肉眼「看到」,而是畫面直接出現在我的腦子里,就好像親眼所見……」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雷天羿皺起眉頭,用古怪的眼神瞪著妻子。
冬昀決定保留一部分的事實——關于她並不是原本的何錦娘一事。當初她看到錦娘的家書,知道她的娘家姓何,心想還真是巧,彷佛冥冥中自有安排似的。
于是她只把自己的特殊能力告訴他——
「那天我投水自盡,本應該溺死才對,可是卻很幸運地活過來,也就是從那天起,我可以「看到」一些奇奇怪怪而且令人難以理解的東西。」她一面解釋,一面觀察丈夫的反應。
「相公還記不記得王氏的婆母被她害死的事?其實我並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而是怕說出來也沒人相信。我之所以會知道,就是因為王氏的婆母跟我連結上,讓我「看到」她是如何被虐待致死……」
雷天羿立刻反駁。「既然王氏的婆母已經死了,又如何能告訴你?」
「雖然她已經死了,但是靈魂……我的意思是說,她的三魂七魄還在。她將當時情形傳達給我,不是用眼楮,」冬昀發現這真的很難跟古人解釋。「那些畫面就自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夠了!」雷天羿斥道。
「相公一定要相信我……」
他握住妻子的肩頭,更加自責。「你只是剛失去孩子,受到的打擊太大,才會胡言亂語。你先把身子調養好,什麼都不要去想。」
他果然不相信!雖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但冬昀還是希望能夠說服他。
她急切地嚷︰「我說的都是真的!我——」
「好了,不要再說了!」雷天羿扶她躺下來,口氣里多了抹強硬。「你好好睡一覺,晚一點我再把昭兒抱過來陪你,有昭兒在身邊,相信你的心情會好一點。」
冬昀抓著他的手腕。「相公先答應我,絕不會殺了婆母!」
「……好,我答應你。」雷天羿勉為其難地說。
無論他說的是不是真話,冬昀都會想盡辦法阻止。
雷天羿見她閉上眼,臉上掠過一抹殺氣。他暫時還不會要了那個女人的命,但是她害死他的親生骨肉,這筆帳遲早要算。
雖然雷天羿已經不用再假裝對妻子冷淡,夫妻也不用再繼續分房睡,他還是沒有馬上搬回瀟湘院。
畢竟妻子才剛小產,身子還很虛弱,他決定過一陣子再說。
他讓楊氏每天抱著昭兒過來,希望藉由兒子來撫慰妻子的悲傷。而有了兒子的陪伴,再配合湯藥,經過半個多月的調養,冬昀的氣色總算漸漸恢復。
這天晌午,冬昀坐在床上哄著兒子睡覺,驀然之間,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楊氏見狀,嚇了一大跳。「夫人怎麼了?」
「我……只是突然很想哭……」她的淚水愈掉愈多。
「唉!憋了這麼久,夫人早該大哭一場了,這會兒哭出來就好……」同樣身為人母,楊氏能夠明白這種心情。
冬昀啜泣了聲,怕吵醒兒子,便將兒子交給楊氏,讓她抱回小跨院。
待楊氏走後,她才用手掩住臉孔,痛哭失聲。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淚水都流干了,她才把雙手放下。
「夫人擦把臉吧。」桂花不知何時進了房,擰了條面巾給她。
她接了過來,將濕面巾覆在臉上。
「我「看到」了……本來這一胎會是個女兒……」原本沒有感到特別悲傷,只覺得對不起死去的孩子,可直到剛剛連結上,她的情緒就整個爆發出來。
別花幫她倒了杯茶水。
「她來跟我道別……」冬昀吸了吸氣說。「還說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要我別難過……將來還會有別的孩子……」
「夫人喝口水。」桂花將杯子遞上。
冬昀連喝了好幾口,情緒才慢慢平復。「我已經告訴相公,我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不過相公說什麼都不肯相信。」
「爺當然不相信,這還用說嗎?」桂花口氣雖然不太好,但卻很真誠。「夫人還是別跟其它人提起,免得大家以為夫人瘋了。」
除非必要,她當然不會到處宣傳,就因為是夫妻,她才不想再隱瞞下去,這也是為了阻止不幸的事發生。
「我知道。」冬昀笑睇著婢女。
別花哼了哼。「在春蘭面前更要注意。」
「嗯。」她眼底的笑意更深。
「夫人在笑什麼?」桂花沒好氣地問。
冬昀搖了搖頭。「沒什麼。」看來她當初沒有幫錯人,至少身邊還有一個人可以信任。
這時,外頭的門扉傳來「呀」的一聲,似乎有人進來了,桂花立刻警覺地走出內房,到外頭查看。
「爺來了!」
「夫人在休息?」雷天羿問。
冬昀听到外頭的動靜,連忙揚聲。「相公!」
雷天羿很快地走進內房,問道︰「今天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冬昀回道。
見她雙眼紅腫,他眉頭皺了起來。「你方才哭過了?」
「因為我想到女兒真的走了,就忍不住……」
他一臉愕然。「女兒?你怎會知道是女兒?」
「因為我「看到」——」才說到這兒,冬昀就見到他比了個手勢,要她先別說話。
雷天羿朝婢女瞥了一眼。「你先下去。」
「是。」桂花說完便退下了。
待房內只剩下夫妻倆,才能安心談話。
「我真的可以「看到」,我「看到」這一胎是個女兒,只可惜沒能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