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嘴里叼著新煙,腳邊散落幾根煙蒂,淡白色的煙霧環繞,自幽暗的牆角緩緩爬升,輕輕撫過粗獷的面容。
少年瞇起細長的丹鳳眼,面孔見不到稚氣的神態,反而世故得一派沉穩。他窩在廢棄的老屋,縱然附近住家繪聲繪影說此地鬧鬼,他也絲毫不畏懼。
夕陽澄亮的余暉灑落腳邊,少年皺起濃眉,縮回腳跟。寬大的白襯衫藏不住健壯昂藏的好身材,就連手臂也是肌理分明的線條——這是從小打架換來的。
不管群架或單挑,他沒一樣錯過,國中時期還因殺人未遂,被送進少年感化院里好長一段時間……
吸口煙,方顎繃緊,他拒絕再想那些往事。隨指彈開煙,橘紅色的火光跌落在地,茍延殘喘地喘息,沒一會兒便熄滅了。
少年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他的人生,大概也像被扔開的煙蒂,將死在某處不知名的角落吧?
牆外傳來三三兩兩的腳步聲,他理都沒理,繼續抽著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忽然,一聲細女敕的嗓音顫抖地鑽進他耳里……挾煙的長指略略遲疑,然後,捻熄。他拍拍褲管站起身,魁梧挺拔的身形,簡直不像是十七歲的男孩。
透過破裂老舊的窗框往外瞧,兩個穿著外校制服的家伙,圍著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看她身上的制服,是和他同校的學生。
「妳說什麼?拒絕我?真不要臉!是少爺我給妳機會,不然就憑妳,資優生了不起呀?還不是書呆一個,少在那邊假清高!」其中一個家伙開口了。
少年寬厚的肩膀正抖著,他拼了命的隱忍,差點沒笑出聲來。
憑他們這種角色,被拒絕還敢找人家麻煩,真是丟盡男人的臉!
「喂,現在不流行『欲語還休』的爛把戲啦,要就別在那邊婆媽愛假裝,妳以為機會天天有喔?」
「你要說的……應該是『欲擒故縱』吧?」女孩雖然心中恐懼,還是忍不住出言糾正。
「馬的!臭三八,老子講什麼就是什麼,少在那邊賣弄,死書呆!」被糾正的家伙臉色鐵青,面子頓時掃地。「妳有種就再拒絕我一次!」
這兩個是專門來搞笑的諧星嗎?少年翻了個白眼,不屑冷笑。
那個女生被這種不入流的小癟三給看上,也真是倒楣到了極點。
當少年還在哀悼那女孩可悲的際遇時,兩個小癟三臉色一變,突然對她動起手腳來,尖銳的叫聲響在這座鬼宅里。
女孩在掙扎之下被甩了個耳光,遭他們按倒在地,書包被扔在一旁,滿滿書籍散落開來。白色的襯衫被撕破一邊袖口,女孩死命的掙扎尖叫,幾乎是哭著求饒,根本不知道自己嘴角已滲出血絲。
她清楚感受到兩個少年惡意的侵犯,身體的痛楚,還比不上心理所受的驚懼。
聲聲淒厲的哭聲傳來,少年依舊冷靜的在旁觀望,直到他們其中一人差點月兌掉她的襯衣和裙子時——
斑大的身影躍出窗戶,一腳踩在那家伙的背上,力道之大,硬生生將對方給踹飛至牆角。
他頭一瞥,修長的腿再抬高,又踩往另一個抓著她肩頭的家伙,緊踩不放地將球鞋底印在他胸口,狠勁的力道讓對方喘不過氣,差點翻了白眼。
「身為男人的我,真替你們感到丟臉!原來你們的力氣,是拿來對付比自己弱勢的女人?」少年冷冷地笑,球鞋一吋一吋地踩下,像是種酷刑般,緩緩擠壓對方肺葉里的空氣。
「救……救命……」
「噢,當人家女生跟你們求饒時,你怎麼就不想高抬貴手、放人一馬呢?」
「我們、我們只是在玩……」小癟三之一奮力掙扎,深感恐懼。
「是嗎?可是我看這游戲一點都不好玩,與其跟女生玩耍,不如我陪你玩玩屬于男生之間的游戲,比方說——」少年抬起踩在對方胸口上的腳,轉而狠狠地踩往對方右手。
「喀啦」一聲,小癟三的慘叫聲直沖天際——
在少年幾乎踩裂小癟三的手骨之後,他收回腳,拍拍自個兒褲管,拾起散落在地的書本。
而牆角邊的小癟三之二,在他不留意之間,往他轟來一拳,妄想反敗為勝。
少年側過身,正巧撿到一本厚得不象話的英文字典,他隨手擋下,另一手拉過對方衣領,拎在眼前送了一記正拳當回禮,打落對方兩顆門牙,頓時血流如注。
「喂,剛剛你用哪只手踫她?是左手,還是右手?」少年按住小癟三之二的兩肩,笑得不懷好意。
「我……我忘記了。」
「再給你一次機會,是左手還是右手?」少年冷著聲,臉孔滿是暴戾之氣。
「不記得!不記得!快放開我……」
「好吧,這是你說的,那也沒辦法了。」他聳聳肩,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對方的兩手向後一扳。
「喀喀」兩聲,兩條胳膊已然月兌臼。
在少年的「英雄救美」之下,兩個小癟三已被修理得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失了原先的威風。
他轉過身,瞥見不知何時縮在牆角的女孩,滿臉淚痕、一身狼狽,抱著兩膝直抖個沒完,仍舊在啜泣。
一陣火氣忽地又上揚,少年怒得大聲咆哮︰「滾!這輩子別讓我再看見你們這兩個人渣,否則見一次就要你們死一次!」
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兩個小癟三連滾帶爬的,就算爬也要爬離這里。
那家伙瘋了!若沒記錯的話,他不就是這一帶最惡名昭彰的小流氓嗎?
听說還殺過人,而且是一口氣殺死一家子的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魔、有暴力傾向的大瘋子……
少年走向她,嗅嗅自己的衣領,隨後月兌下襯衫,朝她身上罩下。「沒事了,大概有些汗味,妳將就些吧!」
他蹲在她身邊,看見她襯衫上繡的名字,果然是學校內那個風雲人物。
「柳緒緹,他們已經被我打跑,沒有人會傷害妳了。」
這個名字,他不知見過、听過多少回了,她每次都是風風光光站在台上接受師長表揚,如今卻狼狽得像是被人拋棄的小貓。不僅臉頰腫了起來,就連臂上、腿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瘀青擦傷……剛才,八成是她人生中最可憐驚慌的時刻吧!
少年抿緊唇,見她馬尾被扯得七零八落,他只好拆掉她的發帶,收攏長發,替她扎個麻花辮。
他的動作小心輕柔,也十分熟練,原本散亂的發絲,此刻乖順的逗留在他厚實的掌心,不消半刻工夫,一條辮子就留在她的肩頭上。
他替她拉攏襯衫衣襟,又轉身收拾那一地的書籍。之前拿來擋拳的那本字典,書皮好像有點月兌落了。
馬的!小癟三真是夠陰險,竟敢對他使小人步數,走暗算的!他只打落他們幾顆牙,讓他們流流幾管鼻血,算他們走好運!
「厲……是厲同學吧!謝謝你……」
一旁帶著哭腔的柔女敕嗓音顫抖地飄來,他停下了動作,轉過頭去,瞪著那個認出了自己、同校卻不同班的女孩。
「真的是厲同學。」柳緒緹破涕為笑,顯得有些虛弱。「謝謝你。」
厲海嚴沒把她的感激放在眼里,繼續回過頭收拾她滿地的課本。
「今天的事,麻煩你不要跟任何人說,包括學校老師,好嗎?」
「我沒有興趣管妳的事。」
「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又幫了我一回。」柳緒緹勉強恢復平靜,語氣听來依舊柔弱。
就算他不想管她的事,但是她當其他人的眼楮都瞎了嗎?她這身狼狽不堪的模樣,會有人視若無睹嗎?這種傷出現在他身上理所當然,換做是她可就非同小可,何況她還是個優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