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自找苦吃 第7頁

薇光緩緩地回過臉,以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著他。沒想到他外表粗獷豪邁,所設計出來的作品竟會如此細膩繁復,奢華地展現出巴洛克式的風格,令人驚艷萬分,也讓她打從心里崇拜起他獨特的美學概念。

「那、那個……」她眼底流露出激賞的光芒,卻倔強地不想承認。「那個……我只是照著關先生的話轉述出來的……」

他踐踉地挺起結實的胸膛,哼笑一聲。「我也當是做善事、積陰德,替關行漠撐面子才接的!」

薇光煩躁地擰起清朗的眉心,覺得這一切真是糟透了!先是在街上和他結下梁子,現在他又成為她房子的設計師,他們之間的「孽緣」會不會糾纏得太深了?

而且,向鍾尚諾買來的公寓比她想象中還要老舊,屋況實在太差了,再加上她根本沒有多余的錢來支付設計師的費用,所以只好委屈地向現實低頭,收斂起脾氣,吞下滿月復怨言了。

伍壯元眼看兩人的戰火稍稍平息了點,立刻機伶地拿起工作日志,替兩人安排看屋和溝通會談的時間。

歐陽烈百般無奈地簽下裝潢合約書。若不是「型男事務所」的委托案,他根本一點兒都不想跟她有交集!

什麼「救愛任務」?個性這麼剛烈、脾氣那麼大,被拋棄是理所當然的吧!

第三章

暮春與初夏接駁的傍晚。

丁薇光在造型室里化完最後一個新娘妝後,匆忙地搭著捷運趕到木柵。走至巷口時,她發現歐陽烈已經將吉普車停在路邊,倚著車身,嘴上還叼著一根煙。

為了節省開銷和設計費,她在心里告誡自己一定要收斂起脾氣,管住自己伶俐的小嘴,不可再與他發生口角沖突。

不過,她也很納悶,明明自己與任何人都能和平相處,為什麼偏偏遇上這位「姓歐的」,就不知道從心里哪個角落擦出火花,總是互看不順眼。

難道這就是俗話說的,天生不對盤,八字相克嗎?

「來很久了嗎?」丁薇光肩上背著一個鼓騰騰的工具袋,疲憊的臉上漾起一抹職業性的笑容。

「還好。」他佣懶地睇著她,從後座里拿出工具箱,跟在她的身後。

「就是這棟公寓,在六樓,沒有電梯,要爬一下樓梯。」她把手伸進背包里掏著鑰匙。

他高大昂藏的身軀帶給她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偏偏背包里的雜物太多,她一時又找不到鑰匙,不禁困窘地急了起來。

「你稍等一下,我找一下鑰匙……」她蹲,把背包里的東西悉數倒在水泥地上,化妝包、鏡子、發卷等,散落一地。

歐陽烈居高臨下地靜睇著蹲在自己跟前的丁薇光,看著她慌亂地晃著黑色的手提袋,最後終于從提袋底部掉出一串鑰匙,那單純率直的舉止令他莞爾,剛毅淡薄的唇角不禁逸出笑聲。

「找到了!」她揚揚手中的鑰匙,然後七手八腳地將散落一地的東西全都塞進背包里,站起身,拿起磁卡刷開鐵門。

當,鐵門滑開一條縫隙,她推開沉重的鋁制門板,兩人一起跨進陰暗的樓梯口。

「這里沒有管理員,獨身女子住在這里不太安全。」歐陽烈環視狹窄的樓梯間,說道。

「巷口設有監視器,小區警察也會定時來巡邏,再說這里是學區,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她揚眸對上他關心的眼神,一陣暖意驀地橫掃過心坎。

她背著沉重的袋子,拾級而上。

歐陽烈跟在她的身後,與她相隔三、四個階梯的距離,盯著她嬌小縴麗的背影。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開襟襯衫,腰間系著一個蝴蝶結,配上天空藍的圓裙,露出一雙白皙筆直的小腿、細致的腳踝,清麗迷人的身段,仿佛振翅飛揚的彩蝶,讓他眸底躍上欣賞的光影。

他從「型男事務所」的委托檔案里得知,這間公寓是她的前男友慫恿她買下的,只是他不懂,住在舊情人的故居里,難道不會觸景傷情嗎?

「听說這棟房子是妳跟前男友買的?」他把香煙夾在指縫,低沉的嗓音回蕩在寂靜的樓梯間。

「嗯。」她愣住,眼角的余光瞄到他腳上的休閑鞋。

「既然都分手了,就該分得干淨利落、劃清界線,干麼還要買下他的房子?」他輕訓道。

一提到鍾尚諾,她的情緒就蕩了下來,心里泛起一陣蒼涼。

她佯裝若無其事地聳著肩。「我剛好要買房子,而他要賣房子,與其去買陌生人住的屋子,不如接手熟人的屋子。」

「……那天,妳前男友該不會根本沒有要向妳求婚,而是想把公寓轉賣給妳吧?」歐陽烈好奇地探詢道。

她佇足,臉上帶著輕郁又有點倔強的神情,瞪著他。「我們是來討論屋子的設計與裝修問題,不是來八卦我的感情生活!」

他攤開大手,咧開爽朗的笑紋。

她愈是不想讓任何人探究,就愈發撩撥起他的好奇心。一般人和情人分手後不是巴不得老死不相往來,今生永不再見嗎?哪有人還像她這樣,痴情地固守著他居住餅的屋子?

她拿著鑰匙,扭開鎖,打開門板,跨進一間二十余坪大的老舊公寓里。客廳里擺著一張雙人沙發,雙人床墊,衣櫃,牆角堆置著十幾個紙箱,看得出來她倉促搬家,還沒時間收拾。

他跟著走進客廳,仔細地環視著室內。生繡月兌漆的欄桿、灰白的玻璃窗、牆漆斑駁,加上台北多雨,房子受潮,天花板長滿了白色的壁癌。

他放下工具,看著沙發上放著折成一迭的凌亂被褥,抬眸問道︰「妳晚上睡在這里?」

「對啊。」她點點頭,連忙將沙發上的薄毯收放在空紙箱里,騰出一個位置讓他坐。

她也知道住在這里挺勉強的,但是她的套房已經退租,再加上好友蘇淇娥與男友處于半同居狀態,令她不好意思過去打擾,因此只得將就在這兒住下。

「這棟房子怎麼能住人?」他從藍色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支小鐵錘,輕敲著牆面。

「怎麼不能住人?我已經搬進來一個星期了,住得挺好的,只是上班太忙了,還來不及收拾屋子。」她昧著真心說道。

老實說,她拿到鑰匙搬進來時也嚇了一跳。在她模糊的記憶里,這間公寓是簡樸整潔的,如今卻荒涼陳舊到泛出淡淡的霉味。

「小姐,妳買屋子前有先觀察過屋況嗎?」他擰起黑濃的眉心,嚴肅地問道。

「怎麼了?」她一顆心惴惴不安,雖然知道這間屋子有點糟,但還不知道「糟」到什麼程度。

「這種屋子妳也買?」他粗著嗓子輕訓。

「為什麼不能買?也不過是牆壁有一點壁癌,等會兒重新粉刷,再裝一下熱水器,然後翻新一下天花板……」他的眼神緊迫地盯住她,令她局促不安地垂下臉。「呃……地板上的磁磚可能也需要換一下……」

她愈說,房子的問題點就愈大,聲音也愈來愈微弱。

「妳真的覺得只需要做這些就好嗎?」他邁開步伐,身形栗悍地逼近她。

「要不然呢?」她低低地問道。

他煩躁地吸了一口香煙,嗓音變得低沉嚴厲,輕斥道︰「如果這間老公寓真的只有妳說的那些問題,倒是容易處理。」

他率直地拉起她的手,走向陽台。「這欄桿都已經生銹、氧化了,勢必要全部都打掉翻新,紗窗要重新換掉,磁磚也要換掉,壁癌要處理掉,然後上防水漆,最重要的是天花板——」

薇光的視線從手腕上那道強勢又溫暖的手勁,移向天花板,望著他指的地方——灰白的牆面滲著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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