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到黏皮糖 第28頁

他的體溫煨暖了她的身體,卻暖不了她絕望的心。

「妳快點進去沖個澡,換件干淨的衣服,我叫張姊替妳泡杯熱茶,讓妳祛祛寒。」他替她攏緊身上的浴巾,牽著她的手走進室內。

經過客廳時,周紹德恰好坐在沙發上,看見孫女的模樣,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什麼天氣還下去游泳,連照顧自己都不會,真教人擔心,幸好有爾杰在旁邊看著妳。」周紹德從報紙後面抬起頭來。

她抬頭看了周紹德一眼,見到他眼底對荊爾杰的激賞,心里一陣剌痛著。

「她就是傻里傻氣才可愛。」他拍拍她的肩膀,愛憐地哄著,擔心她听了心里不舒坦。

「我看她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就是把你拐到『富盛』來工作。」周紹德嘆了口氣。

「以前我一直擔心羽心是個女孩子,別說接掌『富盛』了,恐怕連出去上班都有困難,老是煩惱著這麼大的家業該怎麼辦才好?幸好,以後有你接掌。」

「這一切都是董事長看得起我,其實羽心在『卓爾』擔任秘書時,工作表現頗為良好,只是平日您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反而讓她沒有表現的機會。」

「以前我一直都很遺憾羽心的父母親走得太早,沒有留下一個男孩來接掌事業,現在能把『富盛』交給你,我就能安心地退休……」

荊爾杰在她的耳畔低喃,要她趕快進房去沖澡,換上干爽的衣物,然後,他走到周紹德的身邊,兩人坐在沙發上開始聊天,從「富盛」董事會的派系,聊到股票分析、經濟發展,國際情勢,每一個話題都不是她能插得上嘴的。

她反而像個局外人,融入不了他們的世界。爺爺需要一個男人來接掌周家的事業;荊爾杰想要「富盛金控」來拓展他事業的版圖。

而她呢?像是多余的、不被期待的。

她的心忽然緊緊揪在一起,失落地走上樓。

羽心回到房間,沖完澡,換上干淨的睡袍。吹干頭發後,疲憊地窩在被毯里。

受了一點風寒,她的身體發燙,冒著汗,但心卻冷冰冰的。

很多時候,她都想努力遺忘荊爾杰說的那段話,漠視他是為了權勢和金錢而靠近她,然後繼續愛他,享受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的體貼……一直活在謊言里自欺欺人。

荊爾杰敲了敲她的房門,推開門板,走了進來,坐在床沿看著她整個人半縮在被毯里。

他伸手探近她的額際,感覺她的體溫。

「體溫有點高,看,都是妳愛做怪,現在生病要吃藥,高興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溫柔的呵護竟像根針般,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痛得她的眼底浮現了淚光。

她竟懷念起以前他凶她、斥責她、冷落她的時候,起碼那個時候的他,是真實的他,雖然會令她難過,但起碼不會傷心。

「全世界離台灣最遠的地方,是什麼地方?」她輕輕開口問他。

「如果就地球的經緯度而言,阿根廷位于南半球,剛好是在地球的另一端,應該是距離台灣最遠的地方。」

「阿根廷?」听起來好遙遠、好陌生。

「妳該不會是想和我去那里度蜜月吧?」他看著她一臉迷惘的神情。

「那對你而言,世界上最遠的地方是哪里?」

「沒有妳的地方,到了哪里都覺得遙遠。這句話滿意嗎?」

「你在討好我嗎?」

「是。」他溫柔地笑開來,想逗她,卻見她的眼神變得黯淡。

「你人真的很壞,我都病了,你還尋我開心。」她壓抑住想哭的情緒,硬是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他捏著她挺翹的鼻尖。「誰教妳這麼不听話,這種天氣還要下去游泳,病了活該。」

她像只小貓似的,蹭進他的懷里,貪婪地汲取他溫暖的體熱。

「你都沒說過愛我,你有多愛我呢?」她抬起頭,定定地瞅著他。

只要他一句話、一點溫柔,就能鎮定她惶恐的心。

「唉、唉、唉……」他長長地嘆口氣,吊足她的胃口。

他以為她是故意讓自己生病,想借機在他懷里撒嬌,所以打算小小地懲罰她一下,刻意不說愛。

「到底有多愛?」她緊張地期待著。只要他一句話,她會努力忘記那段錄音檔的對話,相信他是愛她的。

「一直以來都是妳愛我、妳喜歡我的,難道妳忘了嗎?」他湊近她的臉,輕輕地吻著她蒼白的唇,在她的耳畔低語。「別再玩這麼幼稚的游戲,故意把自己弄病了。」

她的心,一路地往下沈,沈到最荒涼、最深處。

他的唇踫觸到她,冰冷的。

失去戀愛的心情,再熱情的擁抱都溫暖不了她的身體;再甜膩的情話也填滿不了她寂寞的心。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看他,努力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要讓他牢牢記在腦海里。

「對啊!我們的戀愛從一開始就不公平,都是我主動愛你,你被動承受。也許這輩子,你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愛你的人,找不到了……」

她伸手攀住他的頸項,主動地湊上前,深深地吻住他的唇,那樣熱切的、激情的,巴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體內,完全的佔有。

良久,她離開他的唇,喘息著。

「想借機把感冒的病菌傳染給我嗎?」他撫著她紅腫的唇。

「被你發現了。」她俏皮地吐吐舌頭,努力掩飾內心倜倀的情緒。

「乖,別想這麼多。好好休息,明天是『富盛』的紀念酒會,到時候妳是最美麗的女主角,可不能病著喔!」他溫柔地哄著。

「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哀傷的情緒漫上心頭,鼻翼匯聚著酸楚,她別過頭,不敢讓他瞧見殷紅的眼眶。

「那我出去了,妳好好休息。」他替她蓋好被子,輕巧地帶上門。

她想到他終究沒有愛上她,不禁難過地揪緊被毯,看到無名指上璀璨的鑽戒,心陣陣抽痛著,任憑淒然的淚水沾濕枕心。

她恍惚地想著,他再也不是她記憶里那個溫柔地哄勸她別哭,心疼地為她拭淚的少年荊爾杰,而是一個被利益蒙蔽真心,連愛情和體貼都能販賣的市儈男子。

如果,當初她選擇繼續留在法國不回到台灣的話,他和她這兩條平行線,就永遠不會有交會的一天,此刻她的心也不會千瘡百孔,而記憶里的他將永遠是美好的。

她一股腦兒地將封貯在心里數十年的抑郁、委屈、悲傷全都發泄出來,淚水流得愈急,回憶就飄得愈遠。

蒙朧間,她想起十歲的時候,在保母的陪伴之下乖巧地與父母說再見。如果當初她不那麼乖巧,任性地大哭大鬧,留住他們,讓他們錯過那架死亡班機的話,那麼她的人生會變得如何呢?是不是就不會遇見荊爾杰了?

她抓緊枕頭的一角摀著嘴,完全崩潰地大哭,哭到抽噎,哭到枕心濕成一片。

天色漸漸暗了,月亮穿過窗帷,投下寒冷的光波,天地之間,恍若僅剩她的啜泣聲回蕩著。

「肯辛頓飯店」的中庭里,正舉辦著一場盛大的宴會,聚集了許多政商名流和媒體記者。

爵士樂團悅耳的鋼琴演奏為這場晚宴揭開序幕,黑夜慢慢地罩下,璀璨的燈火一盞盞地亮起,身著華服的賓客一一進場,服務生端著擺滿香檳的托盤,不斷地穿梭在席間,提供服務。

當「富盛金控」的董事長宣布新一任的CEO人選為--荊爾杰後,他走上台,瑞起酒杯向大家敬酒。閃光燈不斷地在他的眼前亮起,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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