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夫 第2頁

我怎麼會把這麻煩給帶回來呢?

沐平鴻神情陰郁地杵在木榻邊,怔怔地凝望躺在榻上的嬌弱人兒,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榻上的女子皺苦了蒼白的小臉,發出如小貓般虛弱的痛吟。

「唔……娘……韌兒好痛……」

那痛苦的囈語低啞虛弱,柔柔的穿透他的心扉、揪著他的心。

意識到自己異常的反應,沐平鴻清朗的面龐,瞬間更顯陰郁。

真不知道今日自己究竟是走什麼楣運,居然會遇上這等離譜到極點的事。

先是被她給撞得渾身酸痛不說,費盡千辛萬苦才摘著的罕見藥果,也在他眼前隨波流去;但現下,他居然還得分心照顧這個罪魁禍首?

沐平鴻愈想愈覺煩躁,卻不知自己究竟哪根筋不對;一瞧見她暈了過去,他不見醫者天生慈悲的心腸,竟竄出悲天憫人的想法。

人,就這麼被他給救了回來。

定定凝視著躺在榻上呼痛的人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救的不是小兔、小鹿,而是個姑娘家!

他招惹這個麻煩做什麼?

沐平鴻不解自己反常的決定,卻無法忽略這女子不斷逸出的痛苦囈語。

「娘……好冷,韌兒好冷……唔……好熱……」

沐平鴻冷眼看著她的狀況,思忖該不該救她。

他知道,她會冷是因為山中夜間的氣溫、她濕透的衣衫,以及後腦杓那個不斷失血的傷口所造成的;但她會熱,亦是因為受了傷。

或許他真的冷情慣了,以致于在一時心軟救人後,反而不知所措。

身為大夫,他該秉著濟世救人的原則,理所當然、毫無疑問地,向性命垂危的她伸出援手。

但偏偏,他是世人眼中的古怪大夫。

甭居深山多年,所有世俗規範,皆無法將他束縛。

把她救回來後,他沒有立即為她處理傷口、換去濕衣衫,而是眼睜睜看著她痛苦。

鱉異的是,他竟然無法冷眼旁觀?

驀地,沐平鴻胸中涌上一陣郁悶,救或不救,在他心中形成拉鋸,讓他感到很為難。

第1章(2)

「唔……」

看她的臉愈來愈紅,沐平鴻遲疑了片刻,終于還是上前扶起了她的身子,準備擺弄成方便察看她腦後傷口的姿勢。

他的手一貼上,就立即被她身上的熱度給怔住。

若再晚個一刻,這姑娘極有可能因為傷口造成的問題,而丟了小命。

閻韌思處在渾噩當中,感覺一雙厚實溫暖的大手落在她身上。

她忍不住哽聲道︰「爹……對不住……韌兒……」

听著她的囈語,沐平鴻忍不住皺起濃眉。

這姑娘真奇怪,都已經陷入昏迷的狀況了,話怎麼還這麼多?

他這想法才掠過,身旁那具小小的身子卻突然靠近,自然而然伏壓在他的大腿上。

當那嬌軟軟的身子突然貼上,沐平鴻就像被人點穴似的,整個人一僵,心思飄飄忽忽。

他雖是大夫,卻極少與人接觸。

直到這會兒,他才猛地驚覺,姑娘家的身子竟是這般柔軟。

幾年前下山入市集時,他曾在街中,听見男人在花樓前心馳神蕩,說些關于姑娘家身子的浪語。

這會兒他總算明白,為何男人們在說那些話時,臉上總會浮現熱切的神采。

他懷里這具柔軟,卻又充滿彈性的嬌軀,讓他的心莫名騷動、渾身發熱。

身為大夫與正常的男人,他自然明白自己為何有這樣的反應。

打住此念頭,沐平鴻深吸了口氣,暗暗斂住神馳的思緒。

他撥開她被血濡染糾結成團的長發,察看她的傷口。

傷口可能位在腦後的血脈處,雖然不大,但血卻不斷汩出。

沐平鴻輕輕放下她,拿了藥箱、備妥工具後,就用自研的迷藥將她給迷暈,開始動手縫她的傷口。

他忙了大約一個時辰才好,還強灌她喝下一碗藥;因男女有別,所以他不打算為她換去濕透的衣衫,只起了個炭爐,就起身離開,往藥廬走去。

他居然為了毀去極其珍貴藥果的姑娘,浪費了大把時光。

沐平鴻深深覺得,受了傷的人不只她。

在被她壓到的那一瞬間,他不知道傷到哪兒了,所以行為、心情,才會變得這麼古古怪怪。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兒。

明明是藥味兒,閻韌思的肚皮卻管不住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實在禁不住那一股餓意,她勉為其難地撐起彷佛有千斤重的眼皮,啞聲喚著貼身婢女的名字。

「小香、小香……」

閻韌思躺在榻上喚了好一會兒,愈喚愈覺不對勁。

她隱約記得自個兒似乎離開了王府,準備到深山里,找人們口中那個怪大夫替娘醫病。

她應該不在王府了……

若真是如此,那她現在身在何處?

閻韌思努力地回想著,神智越發清醒的同時,一雙圓溜溜的眸子,也掩不住好奇的打量起四周。

「這是哪里?」她輕擰起眉,不解地喃喃自語。

觸目所及,是再簡陋不過的擺設。

目前她所在的房,格局方正,除了她身下這一張木榻,眼前就只有一張木桌、一張木椅。

木桌上擺著質地粗糙的陶壺、陶杯;糊著紙的木窗,被吹落了一角,風一吹,便發出啪啪啪的細微聲響。

閻韌思打量著,被眼前這簡陋的擺設給嚇到嘖嘖稱奇。

這地方,簡直比王府的柴房還破。

她怎麼會來到這里?

閻韌思努力想著,思緒卻被愈來愈濃的藥味給吸引,腳步不由自主的尋著飄出味兒的方向走去。

片刻後,她在一處煙霧氤氳處定下了腳步。

在渺渺白煙中,閻韌思隱約瞧見一抹修長的身影,矗立在堆滿草藥、鍋缽的長桌前。

正思索著自個兒是不是認識那男子時,她就認出了對方身上那襲樸素的藏青色衣衫,這瞬時勾起了她跌落溪邊的記憶。

記憶迅速回籠的瞬間,閻韌思心里也充滿了感激。

乍見他時,她以為對方是個冷淡的人,現下瞧來,她是錯怪他了。

在她不小心跌在他身上,又不小心讓他失去珍貴的藥果後,他竟不計前嫌的救了她。

救命的大恩大德,讓她打從心底認定,這男人肯定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思緒一定,她揚聲喚人。「公子!」

此時,沐平鴻所有的思緒,皆放在眼前滾沸的藥鍋之中,忘神的沒听見閻韌思的呼喚。

「公子!鮑子!」

接連喚了兩聲都得不到回應,閻韌思只好放棄,蹦蹦跳跳的走到他身邊,好奇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他如此專注。

她定楮一看,只見鍋中有一團黑呼呼的濃稠液體,看起來好不嚇人,味道也很嗆鼻。

「你在煮什麼?這不是拿來吃的吧。」她好奇地問,還不忘捏著鼻子,以致聲音變得怪里怪氣。

但沐平鴻根本就沒听到她的疑問、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是徑自思索低喃著。「唔……應該再加一味川七。」

完全沒發現沐平鴻壓根兒不知道她來了,閻韌思疑惑地問︰「加川七?听起來就像藥名,你生病了嗎?」

從小閻韌思就是個好奇心極重的娃兒,最大的興趣,就是在王府里瞧奴才們做事,並且跟在他們身邊問東問西。

因為她是王爺唯一的掌上明珠,又生得可愛討喜,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很願意為她解惑;若不巧遇上忙到沒空搭理她的奴才,她也能自得其樂,直到滿足了好奇心為止。

所以就算沐平鴻不搭理她,閻韌思依舊不屈不撓繼續問︰「你真要吃這奇怪的玩意兒嗎?不會中毒吧?」

沐平鴻是在她吐出一連串的疑問後,才發現她的存在。

「你……醒了?」

前晚替她縫好傷口、強灌她喝下一碗藥後,他便進藥廬制藥,壓根忘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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