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人那里已經打點好了,甭說罪證不足,就算罪證確鑿,不過是找個家丁代罪,頂多進牢里蹲上幾年,王遇又能拿他奈何?
他自信滿滿地看著堂上,這年頭啊,有錢判生、沒錢判死,是人人都曉得的事。
「王遇,你說孫財通擄了你女兒,有誰能為你作證?」魯大人面色凝重。
「是街坊鄰居通知我,他可以為我作證。」
「街坊鄰居是你的朋友,他們作的證,不足采信。」
魯大人一句話讓王遇驚訝不已,不足采信?他要到哪里找到不認識的人為自己作證?「前天我上孫家救女兒,被孫府家丁打得渾身是傷,當時圍觀的人不少,請大人下令,一定有人可以為我作證。」王遇不服氣,咬牙切齒、滿臉通紅,月兌掉上衣,露出前胸後背的瘀傷。
「冤枉啊大人,我半個月前外出做生意,直到今晨才進的家門,這事滿府上下都知道,大人可以傳他們上堂作證。」
不久,一群下人進了衙門,十個人有十一個人可以作證,證明他家主子根本不在城內,既然不在,又如何擄人?
眼看魯大人讓孫府下人一個個按下指印,采納證詞,王遇心涼了大半,難道孫府下人就不是孫財通的人?為什麼街坊鄰居不可以替他作證,孫府下人卻行?
魯大人滿意地把證詞讀過一遍後,宣判。「王麗娘之死與孫財通無關,王遇胡亂誣告,意圖毀人名譽,判刑半年、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孫財通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王遇,他彎腰低聲道︰「對,就是我殺的,你能怎樣?」
王遇傻了,他全身發冷,一口心頭血激噴而出,他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第十一章 為鬼伸冤討公道(2)
冉莘和燕歷鈞朝縣衙走去,是因為王麗娘。
罷進城,冉莘和燕歷鈞就看她無助地在街上徘徊,眼神茫然,像在找什麼似的。
兩人互看對方一眼,燕歷鈞讓隨平領著部分侍衛和木槿、點點先尋間客棧歇腳。
這一路他們走得緩慢,帶著些許刻意。
那晚上門的百余人死了大半、傷了二十幾人,還有十幾人見狀逃跑,燕歷鈞已確定那是耶律信安的手下,因為在戰場上,他曾與當中的蕭勇交過手。
燕歷鈞不完全確定耶律信安身邊還有多少人,只曉得當年北遼分裂時,他帶走不少親信,而那些人當中,有許多北遼赫赫有名的智者,若非如此,他和霍驥豈能如此輕易地直取北遼。
他深信,只要耶律信安抓住時機,定會卷土重來。
為防範耶律信安東山再起,朝廷派不少臣官到北遼境內設置府衙,獎勵百姓移居通婚,父皇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北遼與大燕百姓合為一體,將北遼徹底變成大燕的轄地。
這樣,就算日後耶律信安再有能耐,早已經習慣豐衣足食生活的北遼百姓,也不會因為他的出現而輕易隨之起舞。
燕歷鈞讓身材嬌小的隨安易容,換上衣服、梳好發髻之後,成為一個俏生生的小熬人,他帶著容玥公主留下的書冊密信以及藏寶圖前往京城,面呈聖上。
為保險起見,冉莘在信件及藏寶圖上抹一層涂料,待隨安進京後,用火烘烤,字跡才能顯現。
隨安先行,他們又在山上盤桓了七、八日,待燕歷鈞傷口結痂後方才上路,然而這一路上他們已經遭遇過兩次攔劫。
燕歷鈞刻意放走一些人,他想試試那些逃跑的人會不會領著他們將耶律信安找出來,于是跟隨他們的腳步,燕歷鈞等人進入徐州。
王麗娘的視線與燕歷鈞、冉莘相對,在片刻的猶豫後,朝他們走來。
燕歷鈞皺眉,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冉莘早已駕輕就熟,很清楚知道對方不過是想要確定,他們能不能看見她。
這時阿凱飄到女子身邊,附耳對她說上幾句,只見女子向他們折腰為禮。
這態度……冉莘問︰「我可以管管閑事嗎?」
燕歷鈞瞄一眼挑釁的阿凱,回答,「阿凱的閑事,不管。」
冉莘失笑,這一人一鬼真是八字相沖。「不是阿凱的事。」
「那就走吧。」他牽起冉莘的手,表情和阿凱一樣討人厭。
人鬼不同道,就算他在冉莘身邊的時間比他久又怎樣,他能當她的丈夫嗎?
想到這里,他刻意加大力道,左手緊握冉莘,右手攬過她的腰側,下巴微仰,向阿凱挑釁回去。
這些日子,燕歷鈞一找到機會就與她親近,她沒有反對。
許是不討厭,許是微微地暗自歡喜,許是……心里想著,過去不曾好聚好散,這回便順了己心,與他好聚,最後,與他好散。
他們隨著王麗娘走往縣府衙門,站在圍觀人群當中看著這一切,听見魯大人的胡涂判決,心火蹭蹭燒起。這是父母官?如果有這種父母,孩子們全都死絕了
燕歷鈞忿然,就要亮出身分嚇人,冉莘握住他的手,把他往回拉,在他耳邊低聲說︰「你不是想看我怎麼當仵作的嗎?演一回給你看。」
燕歷鈞笑出一雙桃花目。「好。」
他們推開圍觀百姓,走進衙門,冉莘清亮的聲音揚起。「大人連尸體都沒驗就草草結案,是否不妥?」
「人證物證俱全,哪里草草結案?無知愚民,莫要擾亂公堂!」魯大人怒斥。
冉莘、燕歷鈞無懼,挺直背脊站在公堂上,那一身氣度讓人無法逼視,魯大人心底微驚,揣測著他們是哪方人物。
孫財通在看見冉莘的同時眼楮發亮,嘴角流出涎水,視線里除了她,再容不下別人。
美人!天仙似的,他還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如果能納作姬妾……光想像他的心就怦怦跳個不停。
「就算此事非孫財通所為,大人治下發生命案,難道不該追查原凶?」
「這原凶……想當然耳定是王遇虐女身亡,想把髒水潑到孫財通身上。」
這種說法也成?燕歷鈞失笑,他的官位是誰給的,得好好查查,國運之所以會衰敗,就是這些昏官起的頭。
「如果用‘想當然耳’可以斷案的話,那麼我的‘想當然耳’是大人強買王麗娘為妾,然家中惡妻不滿,將人虐至死,為免刑責,逼迫王遇誣告孫財通,企圖從他身上訛一筆銀錢,民不與官爭,孫財通不滿,也只能花錢消災。
「大人是不是覺得我的‘想當然耳’,比大人的‘想當然耳’更能說服群眾?」
看著侃侃而談的冉莘,燕歷鈞心底升起一股驕傲。
圍觀的百姓交頭接耳,討論的聲音越發響亮,弄得魯大人心驚膽跳,萬一這話流出去,他的名聲可糟了。
而孫財通听見冉莘為他說話,心里的滿足感形容不完。
魯大人怒目圓瞠、驚堂木啪地大響。「哪里來的惡徒,竟敢污蔑本官!」
「小女子冉莘,是冀州仵作,曾為吳清海大人破過不少命案,還算有點名氣,倘若大人不是做賊心虛,能不能讓我為王麗娘驗驗尸身?」
她目光直視堂上,魯大人被她看得起了滿身雞皮疙瘩,一時間竟答不出話。
燕歷鈞淡笑問道︰「莫非大人不敢?」
噗地一聲笑,孫通財目不轉楮地看著冉莘,一個小娘子說啥大話,騙人沒見過仵作嗎?
旁人不知,他可是清楚得很。王麗娘不是他第一個弄死的女人,之前為了其他的官司的事,他沒少打點衙門里的仵作,長期與尸體打交道的人,臉色陰沉、身形佝僂,往往自卑、不敢正眼看人,身上還帶著一股洗也洗不去的尸臭味兒。
他的目光從冉莘的臉蛋、身材,一路往下看,直直落在那雙在月復間交握的小手,十指縴細女敕白,這小娘子漂亮干淨,衣裳布料雖然普通,氣質卻是上佳,這樣的人是仵作?打死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