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口氣,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住情緒,以冷靜、穩定的聲音問︰「這些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這些日子以來,他誤會她的身分,夜夜苦思著,將來的某天,待「臥羅煞」少寨主歸寨後,他如何光明正大把她由「臥羅煞」的少寨主手中要來。
而她竟然無視他的心,任他處在這煎熬當中……
再者,是他在陰錯陽差下被錯認為少寨主,他與她才有機會相遇、相知,繼而傾心。
今日若他沒被錯認為少寨主,那與她相遇、相知繼而傾心的人不會是他,思及此,五味雜陳的心頭充斥著難叢言喻的濃濃酸意。
「我知道,依你的個性絕不會允諾我執行計劃,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說服你離開後再告訴你真相。」她悶悶地開口,眸底透著淡淡的倔強。
「難道你沒想過自己的安全嗎?若出了事誰保護你?」光想到這一點,他就驚得冷汗直冒。
「臥羅煞」里龍蛇混雜,她怎麼能如此確定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不敢相信她怎麼會有恃無恐到如斯地步,居然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讓他這麼一反問,雲少蓉窒了窒,沒有答話。
難道當初她的想法真的太過天真?今日走到這一步,她無話可說吶!
見她無言以對,衛韶楓幾近自嘲地開口。「姑且撇開這些不談,在你處心積慮的計劃這一切時,我不得不懷疑,你真的愛我嗎?」
驀地,一股委屈滲入雲少蓉心頭,她踉蹌地退了一步,大受打擊地瞅著他。「為什麼要懷疑我不愛你?」
他可以質疑一切,但就是不能否定她對他的感情。
若不是太在乎,她何必時時顧全他的感受?
他輕抿著唇,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素來柔和的臉龐竟透著深深的無力感。「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服自己馬上去接受這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心悶悶的,仿佛被人給用力揪緊似的,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既然正牌的少寨主回來了,我明天就走。」他語重心長地說道。
「那你對我的承諾呢?」她還記得,當時他用好深情、好堅定的語氣同她說,不管多困難,為了她,他會爭取到底。
「我想我們……彼此沉靜的好好想一想——」思緒有些混亂,他得花此一時間消化、深思這一切。
雲少蓉聞言一怔,她不懂,事情為何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他先前的顧慮不見了,但他卻因為她做錯了一件事,不要她了……
心里的惱怒就像火般燒著,雲少蓉咬了咬女敕唇,二話不說就上前甩了衛韶楓一掌。「我恨你!」
當巴掌聲響起的同時,豆大的淚滴似斷了線的珍珠,一顆、兩顆地滾落她蜜色的臉頰,片刻後,她已經哭得陳個淚人兒……
「你……」撫著火辣辣的臉,衛韶楓訝然地看著她的眼淚,心漫過一陣陣揪緊
的痛。
哀怨地瞥了他一眼,雲少蓉毅然決然轉頭就走。
他們之間曾有的甜蜜,在那一瞬間成了難以收覆的水,再也找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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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于柔一進屋子里,眼底立刻落入雲少蓉哭得像淚人兒似的傷心模樣。
她們從小一塊兒長大,雲少蓉的個性大而化之,率性得像個男孩子,她從不曾見她掉過眼淚。
這一會見她的淚越掉越凶,宋于柔急忙趨向前,忙著替她擦淚。「你不是同衛公子談心底話嗎?怎麼會搞成這樣呢?」
抽抽噎噎地吸著鼻頭,雲少蓉可憐兮兮地收拾著包袱。「他生氣,氣我隱瞞自個兒的身分,懷疑我不是真的愛他……」
「你沒同他說你的難處嗎?」
「他听了更生氣,他氣我不顧自身的安全、氣我騙他……」她輕噎著,夾帶著哽咽的嗓音,听起來可憐極了。
「這麼說來,他是因為在乎你、愛你才生氣。」宋于柔思索了會,安慰地道。
「那個腐朽書生根本不在乎我!」她慌亂的伸手抹去淚水,卻怎麼也遏止不了淚水從眼眶中不斷冒出。
止不住眼淚,她索性任淚水流個夠。
瞧雲少蓉這模樣,宋于柔說道︰「我去同他說!這件事我也需要負點責任。」
扯住宋于柔的手,她咽聲道︰「你別去!他愛生氣就讓他氣個夠,我再也不要他了!」
重新坐回她身邊,宋于柔輕嘆了聲。
「何必說氣話呢?」
「不是氣話。」她淚眼汪汪,繼續問道︰「那你和少寨主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在一塊兒了?」
「我們的事以後再說,我不明白的是,小鹵蛋沒把信帶給你嗎?你不知道剿寨的計劃取消了嗎?」
她搖了搖頭。「為什麼取消?」
「因為曠哥和我爹談了合作計劃,並允諾歸寨後,要命臥羅煞弟兄不再作惡,你爹允了,而鏢局、官府及臥羅煞三方已經準備下個月面聖稟明此事,並請求撤去剿寨的命令。」
乍聞此事,雲少蓉驀地止住淚。「小鹵蛋根本沒回來!」
「糟了……小鹵蛋不會出事了吧!」宋于柔擔心的低吟著。
這一刻,雲少蓉根本無心細思小鹵蛋為何沒達成任務,思緒所牽掛的都是那個惹她傷心的男子。
若早知道這件事,她與衛韶楓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搞得兩方如此傷心。
雲少蓉愈想愈覺得沮喪……難道,她輿衛韶楓真的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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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離開「臥羅煞」後,衛韶楓在霞華鎮落腳,除了應聘教些官家子弟外,他在自己的住處另闢了一處供窮困孩子讀書、習字的義學堂。
除了平時固定授課外,他每日會撥空到義學堂,教那群有志向學的孩子們,背三字經、習字。
有時,義學堂孩子們的爹娘為了回報他的善舉,會拎著自家養的雞、鴨,以及自己種的蔬果上門拜訪。
他謙和、溫文儒雅,所以來到霞華鎮三個月余,便成為鎮民敬重的夫子。
只是在至聖孔賢、經史子集的陪伴下,表面上他的日子過得簡單充實,三餐亦無憂,但心口那個缺憾,卻始終存在著。
每每思及與那俏姑娘曾共享的時光,他的心總不自覺隱隱作痛。
或許當時他氣極了雲少蓉隱瞞自己的身分,但時間久了,那曾經不可原諒的怨慰,竟被心底那一股強烈的思念給沖淡了。
每每回想起那一日,他們在「臥羅煞」大堂的激動對話,他的心就抑不住微微發澀。
奇怪的是,這一刻他腦中想的不是雲少蓉那讓他備感受傷的所作所為,此時浮現在眼前的,竟是她的淚……
那一瞬間,心底對她的思念與愛戀,如滴落水面的墨漬,已不受控制,緩緩、緩緩由他的心口沁開來,染了滿身心傷。
唇角不禁浮現出一抹嘲笑,他發現自己格外懷念初見雲少蓉時,她臉上的嬌媚與俏皮的率真模樣。
他想見她,卻不知從何著手。
曾經,他也興起過找雲少蓉的念頭,但當日實在走得倉促、走得負氣,在對她了解甚少,與生活極需安定的情況下,他唯有抑下心頭的想望,重新面對他的新生活。
良久,他低頭一嘆,或許該撥空回「臥羅煞」,找那一對夫妻倆好好談談。
思緒一定,他這才發覺暮色漸濃,落日斜暉撒落,把屋前石階上那一籃果子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橘色。
當他正準備抱起那一籃果子進屋時,身後傳來一抹不確定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