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春三釀的滋味太好,酒滑甘美,令人口齒留香,回味無窮。特別的是,即使喝醉酒,仍讓他感到神清氣爽。
「好味道!」他閉眸沉吟。
她低,偷偷踢了他一腳。「你醉了,別躺在這里礙路。」
他濃眉稍稍一蹙,吃痛地叫了聲,卻仍笑呵呵地胡亂揮著手嚷道︰「你的酒沒讓我醉三年,所以我要把買酒的一百兩,拿回來買下這醉花塢。」
宋鴻珞蹙起眉,翻翻杏眸為之氣結。「笑話,沒人會把這話當真,真醉三年的酒誰要喝?」
瞧他說什麼醉話?她怎麼可能讓他買下整個醉花塢。
「商人貴誠信。」
「對一個無賴而言,不須誠信。」她接得可順溜。
「往後每批釀成的春三釀,三十壇歸我,其余的我不管。」
擺明了他只想當大爺!宋鴻珞神情微愕地瞥了他一眼。「說什麼醉話,像你這樣放蕩痛飲、不知節制,遲早有一天會醉死。」
「萬族各有托,孤雲獨無依。」袁浪行狀似未聞地低吟著,讓宋鴻珞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怔了怔。
他吟的是詩人陶潛將自己比喻成天上孤雲的詩,孤雲隨風不知不覺散滅,了無痕跡。
宋鴻珞心一凜,被他身上濃郁的孤獨感,那仿佛無依無靠、空虛無托的心情給震住。
莫名的,她對他的好奇再一次禁不住月兌口而出。
「老浪,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神情一凝,清雅可人的臉龐滿是不解。
「沒酒喝……所以愁悶。」他勉強扯出一抹抑郁的笑,給了她答案。
氣氛透出些微凝肅,宋鴻珞知道,他沒說實話。「你若不好好回答我,休想買下醉花塢。」
「珞兒姑娘不也沒同我說實話?」他眉頭一挑,靜靜的問。
依他幾次巧遇她的狀況推斷,她應是好人家的閨女,會出現在此處,著實讓人想不透。
驀地,她驚愕的看著他,可人的臉上表情復雜,稍微僵了一下。「那不同。」
「有什麼不同,我也很想知道,珞兒姑娘怎麼甘心窩在這窮鄉僻壤,當我的釀酒小奴呢!」
宋鴻珞原本澈亮的杏眸因為怒意,幾乎要噴出火來。「你別轉移話題!再說我才不當你的釀酒小奴。」
懶得听她說這些,袁浪行困惑不解地發出疑問。「其實……這破酒坊哪值一百兩。」
「它就值這麼多銀子!你要的春三釀產自于此。」宋鴻珞瞪著他,氣得有些暈頭轉向,這人總有激惱她的本事。
他神態輕松地揚了揚唇。「總之,瞧醉花塢這狀況,該撐不了多久了吧!鎊取所需,不也挺好。」
她若夠聰明,若想保住醉花塢,就得允了他的要求。
這一瞬,她有些領悟。
若忽略他眸底的不懷好意,以及羈狂不拘的神情里那盤算的意味,讓他頂下醉花塢的提議其實不錯,用那一百兩買麥糧釀酒也綽綽有余。
「你那一百兩怎麼來的?」這是她必須厘清的一點。
瞧他那模樣,應該不可能是用什麼正當手段賺來的吧……她內心想道。
袁浪行哪會看不出她心里的疑惑,薄唇噙著一抹淡笑地開口。「我有個怪癖,醉後信筆揮灑之作墨彩生輝,得到之人如獲至寶。」
無奈他放浪不羈、自由不受拘束,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只有在山窮水盡之時,才藉此賺取買酒之銀兩。
雖看得出他有一丁點文雅味,但她偏不願給他得意的機會。「看不出老浪是舞文弄墨之徒。」
她杏眸慧黠地眨了眨,語氣似褒似貶。
「若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老浪的確沒那閑情逸致。」他說得坦白,思索片刻後,眸光落在櫃台的筆墨之上。
「你打什麼歪主意?」嗅到空氣里危險的氛圍,她斂住笑容,警戒地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他輕佻地微勾起嘴角,興起操筆舞弄的沖動。「珞兒姑娘面若芙蓉,肌膚光滑如脂,若在上頭題些字應該……」
不待他說完,宋鴻珞躲他躲得老遠。「你……你不要亂來!」
「我的字很值錢,珞兒姑娘確定不要嗎?」
「沒有人把字題在臉上!」見他有恃無恐地朝她逼近,宋鴻珞晶瑩如玉般的肌膚因為憤怒,而染上醉人的微醺。
「不題字,那畫圖,如何?」他從容不迫地問,
「你若敢在我臉上畫一筆、寫一字,我就打斷你的手!」她哪忍得下這口氣?粉臉怒氣沖沖地對著他大叫。
袁浪行欣賞地瞅著她粉頰上猶如醉酒般的紅暈,一把將她帶進懷里,放浪不羈地笑道︰「你若忍心,就打吧!」
「我警告你,你不要以為我不!」
他充耳不聞,居高臨下地凝著她酡紅的小臉。「這吻就當作是幫醉花塢度過難關的獎賞吧!」
「唔……不……」她瞪大杏眸,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輕輕灑落在她頰上,唇被堵住,她氣得揚手要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罔顧她的掙扎,袁浪行俯下頭,輕輕吮吻著姑娘醉人的軟唇,心里下了決定。
他要她!
第七章
情況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臥病在床的杜鐵生點頭應允與袁浪行所提出的交易後,袁浪行光明正大地住進了醉花塢,徹底成為醉花塢的當家大爺。
而他與宋鴻珞之間的狀況更是極度詭異。
宋鴻珞還是不懂,她怎麼就如他以往的戲謔之語,成了他的釀酒小奴。
唉!二更天,四周極靜,燈芯燃燒的滋滋聲響伴著她的心情隨風起伏,紊亂的思緒讓她沾枕無眠。
今夜靜得讓宋鴻珞感到不安。
這些天,老浪會不定時出現在她的寢房門口嚷著討酒喝。
第一夜,她不理睬他,待天亮,卻見他蜷在她的寢房門口睡著了。
第二夜,她還是不理睬他,待天亮,沒見著他的人影,也許是被屋外的蚊蚋給折騰怕了。
第三夜,他又來敲門,她的回應是趁其不備,賞了他一拳。
許是沒料到她會出手攻擊,袁浪行被她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拳。
而今晚,過了二更,他卻稀奇地連個影子也沒瞧見。
「總是要這麼惱人嗎?」她和衣起身,隨手拿了瓶藥酒走出寢房。
在他入主醉花塢當起大爺的那一天,他死性不改地又偷吻了她,她在暈茫茫之際故技重施,重重地咬了他一口,結果他的唇腫得似臘腸。
前一晚,她打了他,在他看似迷蒙的醉眼旁,留下一圈沭目驚心的鳥青。
此刻,他臉上應當有兩處瘀傷以及蚊蚋留下的叮咬痕跡。
她知道他喜歡在釀酒房前徘徊,除了無恥的想偷嘗幾壺酒外,位在酒房外的小亭成了他對月獨酌的好去處。
思緒流轉間,宋鴻珞拿著藥酒緩步在月光灑落的寧靜夜晚,直到眼底落入老浪的身影。
她定住腳步,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有些迷惘,很難得瞧見這般文雅的老浪。
他換上一襲干淨的淡青布衫,簡單而樸素的衣衫融在夜色當中,頭微仰,望著夜空,似穿透了星空黑夜,緬懷著她所未能踫觸到的過往。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在她的腳步躊躇之時,袁浪行出聲問道。
宋鴻珞抿著唇,好半晌才別扭地牽了牽唇角。「我只是睡不著。」
他挑了挑眉,回過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嗎?」
泵娘的刀子口、豆腐心外加口是心非,他也不是第一天領教。
「反正悶著,就……做做善事。」當眼底映入他頗哀傷的容顏,宋鴻珞眉頭微微蹙起,有些納悶。
怎麼一遇上他,她總不自覺地成了張牙舞爪的母老虎,該有的禮教以及閨秀風範、溫柔可人,全被他可惡的無賴行徑給抹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