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梓韌淡笑不語,直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想她玩那陽奉陰違的把戲已成為個中翹楚,且那柔美天真的模樣佔了極大的優勢。
就算被拆穿,應該也無人會狠心苛責她吧!
「所以你總是走……後門?」
也不惱他總是唐突的問話,陶傾嵐微微一笑。「總是得扮扮乖,要不下回哪有機會可以出門。」
听著她坦白的回答,喬梓韌嘴角不自覺揚起微彎的笑弧。
這時先進門察探狀況的小丫鬟氣喘吁吁地打斷他們的對話。「小姐、小姐,听總管說正要用膳,咱們快走。」
話一落,小丫鬟腳跟一轉,直拽著主子要往前廳的方向走去。
陶傾嵐突地開口道︰「冬兒,先別急。」
小丫鬟蹙起眉,懊惱地定住腳步喃著。「小姐!遲了老爺又要罵人了。」
「遲這麼會兒不礙事的。」她頓了頓,歪著頭綻著甜笑道︰「你先領楞柱到 美人窩 旁的小樓歇下,晚些再差人把晚膳及衣裳送過去。」
小丫鬟嘆了一口氣,有些不甘心的說道︰「知道了。」
真不知這楞柱是幾輩子修來的好福氣,頭一天入府就瓜分主子對她的關愛,恨啊!
「好冬兒!」陶傾嵐彎起紅唇,純真的甜笑在嬌顏上放肆綻開。
見著主子的笑靨,小丫鬟心里即使有什麼不甘心也全煙消雲散了。
這等有趣的情景讓喬梓韌忍俊不住的噗哧笑了出來。「放心,我不會與她一般見識。」
他識趣地順了她的心意。
陶傾嵐滿意地頷首。「那我晚些再去找你。」
他挑眉應允,若不是知道她無心機的性情,怕是要誤會她話里的意思。
「小姐你不能單獨去找楞柱!」
相較于陶傾嵐的天真無知、不識人心險惡,小丫鬟顯得精明多了。
「沒關系的。」柔聲安撫著小丫鬟後,她又道︰「我一走,你可別欺負楞柱,知道嗎?」
喬梓韌看著她為他打算的反應,莫名地,心頭浮上了一點欣喜。
或許她對他的關切,只是出于一顆待人柔軟的善心,但不知為何,心里竟涌出一股暖暖熱流。
小丫鬟無力地翻了翻眼。「小姐!」
放眼天下,看來只有她家主子會擔心自家奴僕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她真不知跟在主子身邊是幸抑或不幸。
「有什麼話晚些再說,我要走了。」沒心思听小丫鬟的抱怨,她提起裙擺,加快腳步往前廳步去。
隨著她漸沒入暗夜中的嬌小身影,喬梓韌越覺她甜美可人。
或許留在陶府的這段期間,他會有不同以往的有趣日子吧!
第三章
隨著小丫鬟穿過曲折回廊、月洞,這一路亭台廊榭、假山水池,綴以古樹名木的景色,讓喬梓韌強烈感受陶府古樸典雅的雅致氣息。
待小丫鬟的腳步在一間小綁前落定時,她雙眸犀利地回身盯著他。「到了。」
在無數個回廊盡頭,有一扇半月拱門,拱門外接連著一處清幽的獨立院落。
「我住在這里?」佯裝不懂小丫鬟眸光中的銳利,喬梓韌笑嘻嘻地問。
也不知是陶家的奴才皆如此,又或者是他備受禮遇?
院落有一小綁與大閣,兩閣間縱接一長廊,梁柱門窗及檐口椽頭都繪有彩畫,院內花木扶疏、幽雅宜人,若真是奴僕居處,未免太顯奢侈。
小丫鬟沒給他答案,開門見山便道︰「我不知道你打哪來,也不要以為你比我高、比我壯,我就得懼你。一進了陶府,成了陶府的奴才,就得遵從主僕有別的觀念,以後跟在小姐身邊不準看小姐、更不準踫小姐,知不知道?」
迎向小丫鬟凶巴巴的模樣,喬梓韌乖乖地頷首︰「是,我知道。」
進陶府他只是覺得好玩,這期間不過三、五天光景,他沒必要與這小丫鬟過不去。
「 非禮勿視、非禮勿听 這八個字你最好謹記在心,若讓我發現你打小姐的主意,我一定挖了你的眼珠子、切了你的大耳朵,知不知道!」
「是。」喬梓韌露出膽顫心驚的表情,苦苦暗嘆,她都這麼撂下狠話了,他能不听嗎?
小丫鬟見他還算識趣,領著他進入屋子里。「你的屋子在小姐的 美人窩 旁邊,平時小姐若有吩咐就隨小姐出門;若沒吩咐,你就守著,別讓賊人進閣里,知道嗎?」
以往這些工作都是落在護院通福的身上,現下多了這楞柱,正巧順水推舟給他這差事。
雖然主子的寶物在平常人眼底只是一堆破銅爛鐵、碎瓦爛罐。
但……只要是主子珍視的寶物,陶府的奴才便有義務誓死捍衛的責任。
「美人窩?是什麼?」
「美人窩是小姐專放寶物的地方。」小丫鬟加重語氣,刻意彰顯「美人窩」的重要性。
寶物?喬梓韌一愕,好半晌才問︰「小姐的寶甕,跟美人窩里的寶物是同一等級嗎?」
若是如此,那「美人窩」不就等于「破銅爛鐵窩」……思及此,喬梓韌打了個哆嗦。
小丫鬟瞪了他一眼道︰「這些事你不用過問。」
他興趣不大地聳肩。「知道。」
「屋子里有幾套干淨的衣裳,等一會兒你自個到小院外的古井打水淨身,別讓小姐瞧見你一身髒兮兮的模樣。」
「由古井打水?」想著井里覆著薄冰的水,喬梓韌不自覺又打了個冷顫。
即便他擁有強健的體魄,但也不想在天寒地凍中用冰水淨身。
「要不要差人幫你燒好熱水,讓你沐浴包衣?」小丫鬟皮笑肉不笑地冷著聲反問。
「這倒不必。」喬梓韌退而求其次。「我可以自己燒熱水。」
「楞柱,做人要知福、惜福。」
洗個熱水澡的要求有這麼過分嗎?喬梓韌怔了怔,剛毅的臉部線條繃得比石頭還硬。
瞧他緊張的模樣,小丫鬟露出得意的笑。「呿!我同你說笑的,柴火、爐子、水盆就擱在院子外,想怎麼用全隨你。」
喬梓韌恍然大悟,卻也懶得跟她計較。
交代完事項、惡整完新到的奴才後,小丫鬟問︰「沒事了吧!」
喬梓韌打量著這間屋子,隨口問︰「那之前住在這屋子里的人呢?」
屋子里的東西如此齊備,該是有人住餅才是。
「吳師傅回鄉養老。」小丫鬟蹙起眉,似乎開始嫌惡他的問題太多。
他淡應了聲。
小丫鬟繼續道︰「晚些會有人領你到後堂的下人房用膳,其余的,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有勞冬兒大姐。」他有禮道。
惱怒地瞥了他文謅謅的模樣,小丫鬟瞪了他一眼。「不用同我耍嘴皮子,不學好還油嘴滑舌,況且……你瞧起來比我還老。」
喬梓韌見她氣結模樣,不禁失笑。
「真要被你給氣死了!」小丫鬟悻悻然瞪了他一眼後,才氣呼呼地拂袖離開。
這一刻他才恍然頓悟,由古至今,姑娘家在乎的總是那麼一回事。
他倒挺想知道,今兒個同他說話的若是陶傾嵐,她會有什麼反應。
小丫鬟離開後,喬梓韌到屋外的古井打水。
入了夜,天寒得徹底,打起的水如他所想,覆著一層薄薄冰霜。
他深吸了口氣,十指穿透極其寒凍的水,捧水洗了把臉後,打了個冷顫。
那清心醒腦的冷意讓他斷了逞一時之勇的念頭。
想通後,他費了些時間生火、燒水。
以往這粗活有下人做,他雖非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卻也沒多大本事能應付這些生活瑣事。
為自己梳理完畢後,他直接倒向床榻。
唉!看來要放棄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生活,著實有些困難。
喬梓韌暗自想著,沒料及一沾枕,也顧不得尚未填飽的肚子,疲憊的思緒已將昏昏沉沉的他領至茫然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