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髒得很,不過只能將就了。」下巴朝前方努了努,閻子熙側過頭對著身後的姑娘道。
雁飛影聞言,猛地抬起頭。「哪種髒?」
由她微揚的語氣,閻子熙可以察覺她語氣里全無驚駭、畏懼的興奮之意,頓時失聲笑道︰「你看得到的髒,瞧!屋角的蜘蛛網、蒙塵的屋瓦以及地上可以吹出漫天沙塵的髒。」
立定身形,閻子熙沒好氣地開口,沒想到她在這樣的時刻,還能把心思轉到「異事」之上。
被雨水淋得有些蒼白的粉靨,因為他語氣里的調侃,涌現淡淡的暈紅。「我以為,你的語氣有暗示的意味!」
閻子熙不禁嘆了口氣,持平的語調有些無奈。「我沒有任何暗示,這里很‘干淨’。」或許他真的不該把她當成一般姑娘。
「噢!」閃著晶瑩神采的靈眸陡地黯淡,她認分地重新把臉貼在他的頸肩處。
「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怪的姑娘。」
走進破屋,閻子熙打量了四周,理出了一方小天地後,才放下雁飛影,讓她坐下。
「乖乖坐著,哪都不準去。」
她拽住他的手,抬起頭瞅著他。「你要去哪?」
「我找東西生火,讓你溫暖些。」無由的,她依賴的神情,讓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可以幫你。」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只是受了點小傷,不致于什麼都不能做。
破屋中有股刺骨的冷意,再加上淋了雨,雁飛影一張白皙如玉的小臉凍得蒼白如雪。
閻子熙輕輕握住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搓揉著,他擔憂地蹙起眉問道︰「你的手好冰。」
屬于他的氣息與力量透過掌溫緩緩傳人心底,她卻仍止不住地輕顫著。「我、我沒事,咱們一起找找看有沒有柴火起個火堆……」
她欲起身,卻被閻子熙一把推回原位。「你坐著,這粗活讓我來就成了。」
「可是──」
「你如果還想留著小命收妖,就乖乖听話。」他淡淡開口,幽漆的黑眸溫和卻堅定。
「你已經很懂得怎麼威脅我了。」
「我不知道怎麼讓你听話。」
雖然隱約可以感覺到兩人間有一股莫名的波動,但畢竟相識不深,若任她這麼任意妄為下去,他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姑娘的鬼靈精怪。
直勾勾望著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走動,雁飛影心底漫起一股暖意,她知道他是真心關懷她。
與師兄、姐弟拿她沒辦法,任著她驕橫、胡天胡地的嬌寵不同。
「我只是不想太麻煩你。」
「我倒想知道,你會麻煩我到什麼程度。」他在離她不遠處放下一堆粗細不一的枯木枝,熟稔地生起了火。
不一會兒火焰漸熾,瞬即便暖了一方天地。
「你似乎很習慣野宿?」瞧他俐落的動作,雁飛影好奇地問。
他斂眉輕應了一聲,直到火堆夠旺、夠暖才當著她的面,月兌上的衣服,架在一旁烘烤著。
練武時雖然已看慣師兄弟的果身,但眼底驀地落入他身上分明的結實線條,她蒼白的小臉立刻變了顏色。
「喂!」錯愕得瞪大眼兒,她連忙揚手遮住眼嚷著。「快、快把衣服穿上。」
她雖是江湖兒女,雖然對眼前的男子有一些莫名的崇拜與好感,但……絕對要謹守有禮自持、男女有別的規界。
雖然不久前,她曾經很不小心地窩在男子的懷里,留戀了好一會兒……
「我把衣服烘干,等一會兒好讓你換上,潮濕的衣衫貼在身上不舒服,也怕你染了風寒。」
他溫然一笑,沉靜低啞的語氣與她的激動形成強烈對比。
經他這一說雁飛影才發現,盡濕的衣衫緊貼在她每寸肌膚,清楚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
一思及他可能已瞧透她的身子,雁飛影的雙手忍不住落在衣襟前,做出于事無補的緊張反應。
「笨蛋!」他愕然瞧著她後知後覺,羞澀與天真的反應,幽黯瞳眸掠過一抹沒仔氣的淡笑。
唉!怎麼辦才好呢?依她這純真的模樣,若真遇上登徒子,會不會被輕薄去了也不知道呢?
思及此,他的心驀地有些難受。
「什麼意思?」雁飛影有些懊惱地嗔了他一眼。
「小泵娘,所有的問題等我想辦法弄干你再說。」面對她追根究底的模樣,閻子熙沒好氣地輕輕說道。
當他夾雜著愛憐與溫柔的呢喃落入耳底之際,雁飛影軟唇微啟,定定瞅著他。
在她專注的凝視下,閻子熙熠熠生輝的眸子倏地變得深邃。「你再這樣一直看著我,我不保證我還能當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這一刻,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停滯。
在兩雙同樣品亮的眼眸不經意交纏的同時,雁飛影因為听懂他話中的涵意,掩飾不去的羞赧讓她緩緩別開臉。
氣氛太過曖昧尷尬,偌大的黑暗空間中,除了滴滴答答的雨聲,只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吐息。
閻子熙把掛著他的衣衫的長枯枝遞給她。「拿著,我去幫你擰布淨身。」
泵娘家愛干淨,鐵定受不了渾身泥濘的感覺。
他想方才遮雨用的外袍,可以暫時充當給雁飛影淨身的布。
「你上哪找布巾?」被動地接過長枯枝,她不解地問。
「我拿剛剛遮雨的外袍到外頭淋些雨水,雖然有些冰,但可以讓你擦拭身體,待我的上衫干了,你也不怕沒衣服可穿。」
「閻大哥……」雁飛影怔怔地睨著他,有些訝于他的細心,也有些控制不了,心中情愫漸熾的感覺。
在她暗暗思忖之際,閻子熙突地驚呼出聲。「衣服、衣服!」
「什麼?」雁飛影不解地眨了眨眸,直到眼角映入火光,才猛地一驚地回過神來。「著火了!」
她下意識甩掉手中的長枯枝,深怕往上蔓延的火勢會讓她多添一道傷。
「不能丟!」閻子熙見狀,掌勁一發,倏地便讓往火堆墜的長枯枝轉了向,落在角落。
他上前踩熄了火,沒好氣地覷了她一眼。「真燒了,你就沒衣服可穿了!」
幸好只是燒了半截袖,影響不大。
「對不起……」她漲紅著臉,低垂螓首不敢瞧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笨手笨腳。
「要認真的、用心的把衣服烘干。」重新把長枯枝交給她,閻子熙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頂,那不經意的動作,流露出寵愛的意味。
「好。」雁飛影打起精神,勉強掩住了一臉薄紅。
她對男女之情還有些懵懂,無法厘清她對閻子熙究竟是崇拜多一點,還是喜愛多一些。
只是無論是否厘清……她還是想跟閻子熙去收妖。
思及此,她的精神為之一振,希望到時自己可別繼續迷迷糊糊才好!
***
夜正深,雨稍歇,屋外便譜出了一段段蟲鳴蛙叫的天然樂章。
添了新柴的火堆,發出燃得正熾的嗶剝聲響,回蕩在沉靜的空間中。
在閻子熙來來回回為她盛接雨水,洗布、擰布的過程後,雁飛影終于恢復了一身干爽。
「閻大哥,我……好了。」雁飛影看著火堆旁,背對著她的男人,細細地低喚出聲。
回過身打量著雁飛影嫣紅的臉,他輕輕抿嘴一笑。「我的外衫對你來說,還是大了點。」
換上他的衣袍,更顯雁飛影的身形有多麼嬌小。
卷起過長的袖子,她揚了揚雙臂,因為一身的清爽露出嬌憨甜笑。「至少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
瞧著她因為簡單梳洗,而恢復了精神,閻子熙滿意的神情溢于言表。「那就到火堆這頭來取暖。」
「喔!」她順從地頷了頷首,因為他愛憐的語氣,心底漫過一股甜意。
同時她也有些懊惱著,若他再這麼溫柔下去,相信很快的,她的心便會由單純的崇拜變質為對他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