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少根筋 第2頁

聶雲棠猛地睜開眼,強烈感覺到急遽的心跳好像要跳出胸口似的,讓她不得不用力喘著粗氣。

「格格、格格!你醒了?」

靶覺到沁冷的帕子在額上輕壓,聶雲棠這才知道,冷汗已由她的額頭蔓延至背後,將中衣濡得一片濕。

聶雲棠瞥向一旁,茫然地眨了眨眼,是隔著紗帳的原因嗎?為何映入眼底的景物及人全都模糊而朦朧?

「格格……你還好嗎?」婢女帶著驚喜與不安的話語飄入她的耳中。

「這是哪里?」婢女著急的眼神加深了她心里的茫然,不由自主的,聶雲棠的眸光落在此刻異常漲痛、灼燙的抓痕上,失了神。

這是某一夜,她刺殺騰玥格格時,對方在她臂上留下的痕跡。

即便臂上的傷痕早已結痂,那似貓抓的痂痕卻清晰而深刻地烙進心口,成為蝕心的魔咒。

于是在她易容成騰玥格格、真正當起騰玥格格後,她日日佯裝成意識昏沉的病人。

睡睡醒醒,她的魂魄處在那孤零零的霧茫空間當中,那一個「自己殺自己」的惡夢,竟也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每每夢醒的那一瞬間,她幾乎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

婢女聞言,怔了怔才道︰「格格在自己的閨房里。」主子雖問得傻,她卻沒笑話主子的權利。

「在閨房里……」默默的垂下眼,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尖嵌入掌心的痛意拉回了她的意識。

是呀!這世上,只能有一個騰玥格格,而她現在的身分便是騰玥格格!

「謝天謝地,格格病了好久,今兒個總算醒來了。」相較于她的恍惚,婢女卻歡天喜地直接把主子異常的行為,解釋為臥病太久造成的渾噩。

「我病多久了?」

婢女曲指算了算。「算一算,格格躺在榻上也快一個月了。這期間,貝勒爺同翔韞貝勒都來探過您呢!」

那又如何?聶雲棠不帶半點情緒地揚了揚唇,緩緩挪移著身子,半倚在床榻上。

在「倚青會」得到組織名冊落入騰鐸手中的消息、並將任務指派給她之後,她便喬裝成婢女、混進豫親王府,日夜監看、仿效著騰玥格格的一舉一動。

算準了時機,她取了騰玥格格的命,取代了她活在世上的機會。

而必須盡快拿回騰鐸手中的組織名冊,則是她此次的任務。

正當她思緒正沉之際,婢女伸出了手,想探一探她的額。

「不要踫我!」出于自衛的直覺反應,聶雲棠忽地隔開對方的手。

婢女被她赫然一斥,驚訝地怔了怔,慌忙的神情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她服侍騰玥格格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性情溫和、從不擺架子的主子有如此強勢的一面。

聶雲棠心一凜,為出于自衛的直覺反應暗自懊惱。「我……」

她尚未開口,婢女便整個人抖成一團,匍匐于地。「奴婢……該、該……奴婢該死!」

這時晨雞初鳴,陽光緩緩穿透白霧,灑落了大把金光,落在「詠月苑」的雕花窗欞上。刺眼的陽光,喚醒聶雲棠的意識,啁啾的鳥鳴將她的神魂帶回「詠月苑」的床榻上。

糟糕!現下她是生在王府、嬌生慣養的騰玥格格,她實在不該有那樣的反應。

「我有點渴。」看著服侍她的婢女嚇得直打哆嗦,聶雲棠生硬地開口。

「奴婢幫格格倒茶。」婢女聞言,連忙起身倒茶。

瞧著婢女唯唯諾諾的背影,聶雲棠心里其實有些過意不去。

她是個生在民間的漢人女子,對著豫親王府里的規矩,可是一樣也沒法適應。

只是,再怎麼沒法適應,她還是得咬牙撐過。進豫親王府後,她的一舉一動,關系到整個組織的未來。

如今,既然已成為騰玥格格,得以在王府中自由活動,就得盡快把騰鐸手中的組織名單給弄到手。

接過婢女遞來的茶水,她潤了干燥的唇,過份沉靜的臉龐正思忖著下一步的計畫。

婢女見她喝光水,立刻趨上前問道︰「奴婢幫格格更衣、拭身,要不格格出了身汗,再受風寒可不好。」

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婢女,神魂歸位後,便也恢復了原有的機伶,以探問的語氣試探主子的想法。

「不用了。」她可以由里到外把騰玥格格仿得透徹,偏偏內在的性子是難以轉變的,更別說要讓人服侍更衣。

婢女聞言,瞠著一雙受傷的眸子怔愣在原地瞅著她,顯然主子的拒絕讓她不知所措。「我餓了。」她軟了聲調,轉了話題。

婢女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一掃陰霾,興沖沖笑開了。「那奴婢讓廚子替格格備些膳食,再通知福晉格格醒了。」

瞧著她的模樣,聶雲棠的臉僵了僵。她強迫自己露出柔軟的神情。「那你先下去吧!」

「嗯!」見主子恢復往日的可人,婢女笑得燦爛地福身退下。

待她離去,聶雲棠松了口氣,她想,溫言笑語,是扮演騰玥格格的重點之一!

***

離開鋪著錦繡的綢面炕床,聶雲棠起身下榻做了簡單的梳洗。

聶雲棠緩緩在梳妝台前坐下,看著銅鏡里映出的臉龐,她自嘲地扯了扯唇。

莫怪那日騰玥格格乍見她時會露出萬分訝異的神情,連她此刻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也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十指輕輕壓著覆于原有五官上的人皮面具,她輕聲喃著。

即便心里萬分不想承認她與騰玥、騰鐸兩兄妹相像的程度,但事實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面對,她與豫親王府的──

聶雲棠還來不及細思,一堆人突然擠進了騰玥格格的閨閣里。

轉瞬間充斥著鬧哄哄的氛圍,讓她的頭痛了起來,悶悶地重新躺回榻上。

霍地,一股威嚴卻又帶著一絲慈祥的沉徐嗓音介入,讓寢房恢復原有的靜謐。「大夫到了嗎?先讓大夫瞧瞧格格的情況。」

「回福晉,大夫正趕來。」婢女福了福身應話。

老福晉微微頷首,朝寢屋打量了一番,才徐步朝聶雲棠走去。

聶雲棠看著老福晉穿著旗服的雍容身段,心口頓時涌上一股莫名的恨意。

見老福晉逐漸逼近,她五味雜陳地垂下頭,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

「怎麼了?玥兒才病了幾日,便不認得額娘了?」親蜜地挨坐在女兒的床榻邊,老福晉愛憐地拉著她的手,細細地打量她的臉龐。

女兒的臉色雖然蒼白,披垂于肩的一頭黑發也有些凌亂,但精神看來不錯。老福晉露出微笑,稍稍安了心。

被老福晉軟女敕溫暖的掌一握,聶雲棠稍稍一怔,她竟憶起了另一雙粗糙卻溫暖的手……內心一陣揪痛,她漠然地掙月兌對方的束縛。「額娘放心,我沒事。」

「玥兒……」老福晉被女兒疏離的怪異行徑給嚇住了,注視著她的目光很憂心。

別開臉閃躲老福晉的眼神,聶雲棠顰了顰眉嚅道︰「額娘,女兒困了,想再睡一會兒。」听她這麼說,老福晉詫異地看著她,遲疑了好半晌,才由震驚中恢復過來。「不舒服嗎?」

聶雲棠背對著老福晉,咬著唇默不作聲。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真正見著老福晉後,心里的怨忿竟任性地掩沒了完成任務的使命感,那沉甸甸的恨意壓得她神魂無力。

就允她任性這一回吧!聶雲棠蜷縮著身子,背對著「騰玥格格」的額娘,在心底瘋狂吶喊著。

老福晉瞧著她這模樣,紅了眼圈,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是怎麼了。

自從丈夫過世後,兒子騰鐸統領軍事,終日忙碌甚少回府,兩母女守在偌大的豫親王府里,話家常、做女紅,感情可是比一般母女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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