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表哥來了。」她看著熱情的鄭恆,態度相對冷淡。
崔夫人為難道︰「女兒女婿啊,恆兒說是要來討個公道。」
「什麼公道?」不同于崔夫人的心虛,崔鶯鶯雙眸閃著冷光,直勾勾的看著鄭恆,不屑地冷哼道︰「敢問表哥,你可有拿了羔羊大雁,請了三媒六證,上我崔家門來獻幣帛求親?你又不曾下聘,有何立場討何公道?」
「表妹這是什麼話?」鄭恆像是有備而來,理直氣壯地道︰「當初姑父在世的時候,曾經許諾中表聯姻,把表妹你許給我為妻,這件事連姑母也沒得抵賴,表妹如今要一口否決,說得過去嗎?」
崔鶯鶯微挑秀眉,「既然表哥如此看重這門婚事,那麼敢問表哥,我母親早派人送了信去給表哥,讓表哥過來完婚再一起扶靈柩回博陵下葬,表哥卻遲遲不見蹤影,表哥是去哪里了?不會說沒收到信吧?」
鄭恆一時語塞。
若說沒收到信,他又怎會來此?
但是他去哪里了,他當然不能說。只不過是路上尋花問柳時,看中了個花魁,流連在溫柔鄉里個把個月罷了,不算什麼事,卻是不好當著姑母的面說。
「表哥為何不答?」崔鶯鶯不依不饒地問,鄭恆什麼德性,她還不清楚嗎?
「表妹還需問嗎?還不是傷心過度病倒了,這才延誤了日程。」鄭恆裝出一臉傷心欲絕的模樣,「想到姑父在大好前程時突然往生,留下姑母和表妹、歡弟這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的,我又怎能不傷心?」
崔夫人原就不是個明白人,且耳根子軟,對鄭恆又有種盲目的偏愛,從小就喜歡這個佷兒,即便他性格乖劣、行為不端,她也視而不見、听而不聞,鄭恆幾句話便觸動了她的心坎,頓時抹淚道︰「恆兒,真是難為你了。」
紅娘實在看不下去鄭恆那惺惺作態的模樣了,忍不住懷疑地問道︰「表少爺當真是病倒了嗎?」
鄭恆面露不悅,「這里有你這個下人說話的余地嗎?」
「那麼我說話,成嗎?」一道男聲不輕不重地揚起,杜確淡淡地打斷鄭恆,對崔夫人說道︰「岳母,稍晚媚香樓的花魁楚凝月姑娘會過來,屆時岳母再親自問問楚姑娘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恩客是何人,到時便會明白鄭公子是否真是因病倒才耽誤了日程。」
崔夫人臉色一變,「難道……」
鄭恆向來自詡風流,他花名在外,秦樓楚館追歡買笑,這些她不是不知道,她一直睜只眼閉只眼,心想男人總要成家才能定心性,但此次催他過來成親再一同扶柩回博陵下葬乃是大事,若他在老爺喪期還貪圖取樂,她便無法原諒!
「我說你,你就是奪人妻室的杜確吧!」鄭恆對杜確怒目而視,氣沖沖地說︰「身為朝廷命官,竟干下如此齷齪下流之事,信不信我讓我爹在朝上參你一本,讓你丟官!」
杜確當即沉了臉,「悉听尊便!若是鄭尚書真肯為了不屑兒子參杜某一本,到時丟官的是誰,自有分曉!」
鄭恆頓時氣急敗壞的指著杜確,惱羞成怒地罵道︰「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爹不給力嗎?好啊!小小武將竟然如此自大,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我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後悔惹到我鄭大爺。」
事實上,他對于崔家這門親事根本沒放在心上,鶯鶯雖美,但從小就循規蹈矩,實在無趣,哪及煙花女子風情萬種,是當初他姑父在世,鄭崔聯姻,門當戶對,他爹說對他會有幫助,他也就沒反對。
可如今,他姑父過世了,崔家也沒落了,他就有些不情願了,偏偏他姑母一封信到長安,他爹就命他來會合,知道此行就得與表妹鶯鶯成親,到時姑母成了他的岳母,一定不會再任由他放縱了,于是他在路上拖拖拉拉,一再延誤,趁此機會在妓院里盡情享受。
他原是打著能拖就拖的主意,後來听說他姑母在普救寺暫歇時,賊寇孫飛虎領兵圍困普救寺,要搶表妹鶯鶯為夫人,鎮守蒲關的白馬將軍杜確退了賊兵,他姑母竟把鶯鶯許配給姓杜的,這消息令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縱然他不想娶,可這是他姑父在世時便定下的親事,他的未婚妻怎麼可以再許配給別人?這是將他置于何地?將他鄭家置于何地?
「杜某候著。」杜確冷淡地道。
鄭恆雖然是紈褲子弟大草包,但向來自以為是累代公卿,門第高貴,仗著家世,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杜確這不將他放在眼里的姿態徹底惹毛了他。
他跳起來撒潑,振振有詞地道︰「有道是一馬不跨雙鞍,一女不嫁二夫,怎可以姑父在的時候許下的婚約,姑父一死就毀了約定,天下有這種道理嗎?既然婚事是姑父的遺言,誰敢不遵守?我就是要娶鶯鶯表妹,我要娶、我要娶、我一定要娶!明日我就弄二、三十個人上門來,強搶上了轎,抬到我住的地方,有姑父的遺言,我就算強搶表妹也是合情合理,看你們能奈我何?」
深知鄭恆撒野的能耐,崔夫人急道︰「莫要如此,恆兒,萬事好商量,你若將事情鬧大,將有損你表妹的名聲,你面子上亦不好看,況且你表妹與杜將軍已經成親,如今是杜將軍的人了……」
鄭恆暴怒,血脈賁張地使狠槌桌道︰「我不管!表妹是我的,我就要娶表妹為妻!」
鄭恆丑態百出,崔鶯鶯看了實在厭惡,正要開口,卻發覺自己的手被不動聲色的握住了。
她抬眸看著身旁的杜確,杜確眼中甚為平靜,他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需出面。
她心里好奇,他擅長的是行軍打仗,對鄭恆這種不入流的潑皮無賴,他有何辦法對付?
「不好了、不好了!」法聰驚慌失惜的跑進來,「丁文雅將軍派了偏將帶上數十人,捧著黃金禮品直接踢開廟門,大搖大擺的進來說要給崔小姐下聘,要是不將小姐送出去就要血洗寺院,一個活口都不留。」
「又來了?」崔夫人當即跌坐在椅中,臉色死白。
剎時間,廳里的下人全亂了,這事經歷過一次,他們也算死過一回,當日被圍寺的恐懼還歷歷在目,哪里會不怕?
鄭恆也是心房一顫。
此時天下大亂,武將割地為王、自立山頭的比比皆是,先前那個孫飛虎便是丁文雅的手下,而丁文雅手段比孫飛虎還凶殘,奸婬擄掠、打家劫舍,無惡不作,還喜歡挖人眼楮、割人耳朵舌頭,斷人手腳前更要先拔指甲,殘暴得令人發指。
他腦中還轉著丁文雅種種凶殘事跡,耳邊即響起了杜確不緊不慢的聲音——
「鄭公子,既然你執意要娶鶯鶯為妻,那麼擊退丁家賊寇之事就交給你了,想必為了鶯鶯,這點小事你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杜某沒本事,就不與鄭公子爭出頭了。」
崔鶯鶯這才知道原來她嫁了個月復黑男,先前進來院子之時,他吩咐了手下小兵幾句,就是去安排這出戲吧,難怪他氣定神閑的由著鄭恆撒野,鄭恆越是撒野,後頭戲上演時才越是精采。
「交給我?」鄭恆腦中一片空白,忽然有些暈眩站不住。
「那鄭公子快隨小憎出去退敵吧,門外喊殺連天,起碼有五千軍隊,鄭公子得快去,不然賊兵就要殺進來了。」法聰急切的拉扯著鄭恆的衣袖,要鄭恆跟他走。
「五……千人?」鄭恆腿都軟了。
第8章(2)
崔鶯鶯忍住笑,這個法聰也真是有演戲細胞,演得好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