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祺淵再嘆,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他轉身點亮桌邊燭火。
潔英仰頭,兩人四目相望,她咬緊下唇,一副想憋住什麼似地。
「本來想再多懲罰你幾天的,但是你再不吃飯,就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凹了、更丑了,本來就比不上他的容貌,現在輸得更嚴重。
「吭?」她沒听懂。
「第一天,你只喝清水,第二天,你吃一碗稀粥。第三天,又喝水,第四天,還是喝水,第五天……」
她的不吃不喝讓他心疼了,疼得放棄計劃、疼得不管不顧的追上來。
原本想晾她兩個月的,讓她好好反省自己做錯什麼,讓她知道離開他日子會有多麼艱難,讓她學會沒有他在身邊,空虛寂寞會有多折騰人。
他還安排了一出又一出的戲,讓她被欺辱、被修理,還想讓天藍幫著,把那五萬兩偷走,可是她還沒折騰到,他已經反被折騰了。
當他看到喻文傳來的紙條上寫著「大少女乃女乃今天只喝幾口水,啥也沒吃」時,他就坐不住了。
京城大亂過後,需要恢復秩序,事情多到煩人,可他不負責任地把事情全堆到大舅爺和父王頭上,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因為他晾不得她、折騰不了她,他看不得她受罪。
于是他來了,快馬加鞭的來到她身邊。
「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潔英訝然,他連自己吃了什麼都知道?!
「天藍。」
「天藍?!怎麼可能……」
「天藍是我的人,正確說法是,除了海棠以外,虹紅、月白、菊黃都是我的人。」這是他在離京前做的安排。
「不可能?她們是人牙子送來的,我親自挑選她們的!」
「當初進喻府的十個丫頭都是我的人,被喻柔英挑走的,會在最短的時間裝呆裝笨,礙她的眼、招她的恨,尋機離開喻府,而她們四個留下來了。」
這就是他做事的原則——滴水不漏。
從在竹苑里見到她的第一面之後,他就沒想過放手。
母妃是明面上的安排,四婢是台面下的布局。
潔英懂了,所以她的秘密安排,一件件全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好呆。
「所以你早就知道梁羽珊跟還魂丹?」
「不,所有人都听你的話,為了讓我安心養傷,把此事瞞得透徹,要不是二舅爺把事情透給我,恐怕我到現在還被你蒙在鼓里。」他就不會找上天藍幾個,就不會逼迫她們配合自己演戲。
「二哥?!他怎麼會知道?!」
「傻瓜,你以為母妃真的會放你走?在梁家之前,她先到的地方是喻府。不過就算二舅爺沒說,七師兄也打算講了,那段日子,要不是因為我的傷,七師兄早將梁羽珊的事情告訴我了。」
也只有她,天真的以為自己真的能夠隱瞞一切。
「所以……」
「所以你真的以為我會娶梁羽珊那種女人?是你覺得我太沒用,還是認為我太正直,欠了誰就該還?」
不對!他就是個惡人,行事皆憑喜好。
「可是如果不是她的還魂丹……」
「了不起一命還一命,何況我買一送六,用七條命抵那顆還魂丹。」
「我听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長嘆一口氣,他忍不住了,坐到床側,一把將她攬進懷里,親吻她的額頭,讓她的氣息再度佔領自己的知覺神經,這樣一來感覺好多了……
「那夜,京城大亂,由大師兄帶領的五千暗衛,領著聖旨斬殺帶著軍隊包圈皇親臣官的將官們,並包圍大皇子府,將府里的幕僚官臣一舉擒獲,幾個師兄弟進宮,控制了燕齊盛和皇後,而七師兄替皇上解了毒,逼宮事件至此落幕。
「皇上清醒後,燕齊盛被眨為庶民,判流放。听到消息時,燕齊盛無法忍受,在獄中自盡身亡,妻妾沒為官奴、軍妓,喻柔英運氣還算不錯,她死得早,不必忍受那些折騰。
「皇後賜七尺白綾,娘家一族或斬首或流放,莊氏從此絕于京城。在這次的事件中,京中有許多官員落馬,也有人趁機往上爬。」
「有誰?對了,二叔呢,他怎樣?」
想到當初祺淵傷重,燕柏昆一臉無事人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扁火。
「當夜燕柏昆帶領三千人團團守住禮王府,想趁亂殺死仲侖,幸而父王早有盤算,早將仲侖和王氏送出王府藏匿。師兄領著暗衛,帶聖旨到達王府時,他不肯束手就擒,混戰中他死了。
「母妃感謝梁氏在我傷重危急時,透露還魂丹一事,讓她帶著和離書和嫁妝返回娘家。呂側妃知道燕柏昆的死訊之後,一病不起已經彌留。」
「呂側妃和燕柏昆那一脈沒了?」
「不,記得那個誣賴我的花兒嗎?」
「花兒?我都忘記她了。」
「她果真好手段,事後又勾引了燕柏昆幾回,珠胎暗結。等孩子生下,仲侖會把孩子養在身邊,接續燕柏昆那脈的香火。」
潔英失笑,當時的一念之仁,卻替二房留了根。
「那我爹呢?這次的事他沒摻和吧?」
「有大舅爺在,你擔心什麼?不過岳父確實想要摻和的,就怕跑得比人家慢,功勞少一筆,惹得「新帝」生厭,只是大舅爺把他給迷昏了,對外道岳父染恙,這才讓他逃過一劫。
「至于二舅爺,他知道咱們的計劃,所以在逼宮事件中,從頭到尾守著皇上,不讓燕齊盛和皇後得逞,他的忠心耿耿全看在父皇眼底,事情落幕後,他已經升為宮廷四品帶刀護衛。」
「二哥高升,爹爹肯定高興的吧。他一直希望大哥和二哥能走仕途,偏偏大哥不樂意,二哥不長進。」
「現在二舅爺比誰都長進了。」
「是啊,人生際遇很難說。」
「沒錯,尤其是梁家那幾口子。」
「對,他們怎麼了?」
「其實梁羽珊的父親和大哥是很謹慎的,在沒確定燕齊盛會贏之前,不敢下賭注,但我哪管得了那些,事發前幾天我就派人守在梁家門口,只要梁氏父子一出家門就被抓起來,我逼他們寫信回家,告訴家人,他們跟著燕齊盛要去做大事了,還說梁家馬上就要飛黃騰達。
「待塵埃落定,我親自走一趟梁家,當時梁羽珊還作著春秋大夢,以為天亮後燕齊盛登基,梁家就此翻身,她更加配得上我的身分,沒想到……」他笑而不語。
潔英心急了,「沒想到什麼?」
「我演了一場戲,我帶人上門將她和嫂嫂、弟弟、佷子們全部抓起來,告訴她謀逆大罪、滿門抄斬,我要領他們到午門,劊子手以及她的父兄已經在那里相候。
「她慌了,卻還是想著與我討價還價,說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我大笑,告訴她,等她死後,我會把她的牌位娶進禮王府。
「听到這里,她已經驚得無法言語,她的嫂嫂跳出來急說我有義務救他們全家,因為還魂丹救了我的命。
「最後我們達成協議,一顆還魂丹交換梁家七口人性命,他們交還婚書,並且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京城。母妃贈銀二百兩,把梁氏父子領出大獄,將他們一家送出京城。」
就這樣?解決了?潔英不敢相信,「所以……」
「所以你還要離開我嗎?」
為什麼要?當然不要!
沒有梁羽珊、沒有婚書、沒有那麼多的迫不得已,為什麼要離開。
她一把抱住他的頸項,又哭又笑的,淚水跟著笑容一起溢出來,「我可以合理懷疑,喻文他們幾個並沒有被我的酒菜迷昏嗎?」
「當然,要不是他們一路跟在馬車後,我能這麼容易追上你嗎?」難怪母妃說她傻,還真是貨真價實的傻,傻到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