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一根筋 第8頁

再說衣物吧,她雖沒看過多少名貴的衣料,可是衣料好不好那是入了手就能明白的,他身上的衣裳輕柔的就跟羽毛一般,幾件白色里衣穿著不只透氣,甚至還帶著微微涼意,這樣好的東西,並不是他們這鄉下地方能夠有的。

至于成親一干的花用那就更不用提了,光是想想都覺得把自己賣了都抵不上。

每次越是知道兩個人的差距,她就不免想著,像他這樣的男子,就是在外頭,那也肯定是許多姑娘家愛慕的對象吧?

那些姑娘不只長得好,且秀氣的就跟鎮長家的閨女般,說話輕聲細語,處處表現得賢良淑德,甚至還得講究什麼笑不露齒,走路裙擺不搖,連吃飯都得像小鳥一樣得挑著米粒算。

她想,自個兒的出身是改不了的,可是別的她能學啊,就算琴棋書畫真的學不來,起碼也能夠學著讓自己更加斯文秀氣,像個城里的姑娘。

可她本來一日至少要吃三頓,頓頓至少都要三大碗飯的量,和他一塊吃飯的時候,添個小半碗,慢吞吞的一口一口吃就當作自己飽了,可過不了三天,自個兒的腸胃就鬧得像是要造反一樣,渾身都沒有了力氣不說,臉色也不好看。

她想了想,要是光明正大去廚房拿吃的,那豈不是變相的招認了自個兒能吃的事實?于是她干脆每個晚上都用自己親自煲湯做飯的名義去蒸了更多的米飯,然後多出來的米飯搭著咸菜,放到了小爐子邊上,那桶子是原本就放在這兒的,擺著也不突兀,只要沒有人去翻蓋子就行。

而晚上她「賢慧」的勸著自家夫君去念書,不只是真心想讓他好好用功,也是給自己找了個機會,能夠吃上一天里唯一的一頓飽飯。

阮芝盈輕輕地嘆了口氣,清麗的臉上閃過一抹郁色。

敝不得人家總說撒了一個謊,後頭就要用更多的謊去圓,或許打從一開始她的決定就是錯的,才會讓自己陷入如今這樣尷尬的境地當中。

想讓自己配得上他的那種心情,和害怕承認自己謊言的忐忑整日在心中拉扯著,讓她光看著他都覺得心虛。

燭火又是一聲炸裂般的脆響,讓她從沉思中回過神,最後還是只能繼續將這無解的煩惱壓在心里頭,等尋到機會再來解決。

只是那個機會什麼時候會到來呢?她也不確定。

丙然就如易穆德所推測的一樣,這西南的小村鎮今年冬日來得格外的早,而越接近冬日,一股帶著緊張和急迫的氣氛似乎就悄然無聲的逐漸蔓延在小鎮和周遭村子里。

而易穆德和阮芝盈因為各自的緣由,心里頭的焦躁不安也是逐日增加,互動也趨于冷淡,尤其是這幾日,易穆德連連收到外頭的報告,讓他再也無法在家中安坐,時常都是大清早的出門,入了夜才回來。

如果不是這日阮芝盈在門口等他回來,乍然見面他居然恍神了下,說不定還不會意識到他們不曉得已經有幾日沒有這樣當面說話了。

易穆德察覺這件事後,對自己的小媳婦兒感到愧疚,看著她柔聲問道︰「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這幾日……有些同儕來尋我,我可能都要晚些才能回來,以後不用替我等門,早些歇息吧。」

阮芝盈搖搖頭,有些心虛,不敢說自己其實沒等這麼晚過,不過是因為今日恰好有事想要說,所以才特地多等了一會兒。

心里想的倒是直接老實,但為了自己這幾個月來打造的「賢淑」形象,她也就是溫柔婉約的一笑,然後軟軟的回著,「沒的事,也不過就是多做了下針線而已。」

易穆德听著這話,心里更顯愧疚了,張嘴就想把自己在忙的事情給老實交代,偏偏話到了嘴邊就是蹦不出來,最後還是只能隨口含混了兩句。

罷了,再等等吧,等剿匪的事情一結束,他總會尋到一個好說法的!易穆德在心底安慰著自己。

「總之,這些日子外頭要不平靜了,我若晚了時辰回來,你不必太過擔心,只管早點睡就是。」

阮芝盈哪里不懂這附近就要開始不平靜的理由,而恰恰好她也就是因為這個才特地等著他的。

她小心地覷了他一眼,有些不安地攪著手指,「我知道,所以明兒個我想回村子里去看看……」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停了半晌沒听見他的回應,忍不住抬頭看他,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

易穆德的臉色果然不怎麼好,他眉頭微皺,不明白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要回阮家村。

「現下冬日要到了,你是在這里長大的,外頭是何情況我就不多說了,你現在回去我不放心,要不過一陣子吧。」

一听他不讓自己回去,阮芝盈有些急了,「不成!」發覺自己的口氣太過強硬,她有些結巴的試著補救,「我……我是說……再過些日子若下了雪還是落了霜,路就更不好走了,還不如現在就回去瞧瞧。」

易穆德還是不說話,只是心里頭不免產生疑惑,他一直以為她打小日子就不好過,所以自從她出嫁後,幾乎沒再帶她回阮家村過,扣除了三朝回門那一回,這還是她第一回主動說要回阮家村。

他其實並不希望她繼續跟阮大春那貪婪的一家子來往,他可是還記得牢牢的,當日談聘禮的時候,那阮大春可沒少開口,還口口聲聲說不是他們要,而是要為佷女攢嫁妝,偏偏阮芝盈嫁過來時,她的陪嫁幾乎沒有多少,這說明了什麼?

哼,除了被那家子貪墨了,他還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說的也是,只是你大伯那兒……」易穆德不太好說阮大春一家子的壞話,所以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若是受了委屈,提早回來也成,我讓明月陪著你一起回去,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說完,他緊皺著眉頭,捏了捏鼻尖。

這陣子以來,每天得到的消息還有讓人打探的事情一件件的報上來,一開始他還日日想著自己家里的小媳婦兒,可也不知怎麼搞的,隨著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忙,他忽然覺得沒有天天見到面似乎……也沒那麼糟。

起碼不用像現在這樣,連句爽快話都不能說。

那謊言如今已成了壓在他身上的枷鎖,一層一層綁縛著他,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才有了幾日見上一面似乎也不錯的念頭。

本來剛剛見到她在屋子里亮了燈等著他回來,心里還有些愧疚,覺得自己這幾日的想法真的很不應該,可是隨著兩個人開始說話,那種拚命壓抑著原本性格的壓迫感又逐漸上升,讓他頓時感覺無比的疲憊。

不只是身體上的,而是打從心底散發出來的累,他有種想不管不顧,直接就把所有事情都挑明了說的沖動,可最後一絲絲理智還死死的壓著他,警告他不準輕舉妄動。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無意間表露出不耐煩的態度時,同時低下頭去的阮芝盈臉上也充滿了厭煩和無奈。

她同樣也在心中問著自己,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說每一句話都要經過深思熟慮,連吃頓飽飯還得偷偷模模地吃,每日裝著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簡直快累死了。

她現在就已經快受不了了,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一個沒忍住,說不定就會暴露了最真實的自己,就如同剛剛一樣。

類似的想法在兩個人的腦海里轉了一圈,可臉上依然帶著各自的溫柔和賢淑,只是周圍的氣氛陷入了沉默,兩個人之間居然找不到任何話題,最終只能吶吶的說了「早些歇息」的客套話後就各自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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