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畔的笑意加深,改以右手托腮看著她,「如果你沒有先用繡球砸到我的話,我怎麼找你麻煩?」
這個人!這個人……葛飛花暗自吸氣,強壓下心頭熊熊的怒焰。「你閑閑沒事干跑到彩樓前讓我砸,你以為我會錯手嗎?」
「可是,你奉旨拋繡球,這就表示允許他人前往樓前觀看的不是嗎?」
「你——」葛飛花被怒氣噎到。說到底,都怪那個吃飽撐著的皇上,不好好治理國家大事,關心後宮,教導子女,體恤百姓,干麼管起她的婚事。
「女兒女兒,生氣不利于養顏,並且會顯得你有失涵養。」葛御史一邊小心地幫女兒拍背順氣,一邊小聲規勸。
葉閑卿若有意似無意的瞥過一眼,眼中笑意幾近滿溢。
「我心里有數。」她亦小聲回答父親,讓他安心。
「葛大人,不知道能否讓本王跟令千金單獨相處?」
「這個……王爺……」
「大人剛才也說過了,我與令千金的名分既定,單獨相處該是無妨。」
梆飛花馬上投給父親一記冷光。你竟然這樣講?
我是冤枉的。葛御史額頭上不自覺冒出一層薄汗。
「我不認為自己跟王爺有什麼好談的。」
「或者,」他曖昧的看她一眼,輕笑出聲,用一種十分慵懶的姿勢斜靠在椅中,「你很想明天就收到我下的聘,後天就嫁進逍遙王府。」
梆御史很有經驗地馬上向後跳開。
「爹,你們全部出去,關門放旺財,我決定跟王爺好好地談一談。」
真是咬牙切齒的表情,聲音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可見她非常地想撲上來咬他一口。葉閑卿愜意的笑了。
可是當他看到旺財的時候,就笑不出來了。
旺財是一只體型龐大的驃悍狼犬,令人望而生畏,尤其它蹲在葛飛花的腳邊時,儼然是一尊守護神,讓悠然閑散的葉閑卿終于有所收斂,微微坐正身軀。
飄然入座,恰然的端茶啜飲,與先前嬌顏怒放的神態迥然不同,這讓他的眸光不自覺地加深,嘴角的笑意也加深起來。
看來,他應該私下去查一查這個幾乎毫無閨譽可言的御史千金,單憑這份情緒收放自如的定力,她這個人就絕不簡單。
沉默,門窗緊閉的大廳內,兩個人保持沉默。
廳外豎直耳朵偷听的人面面相覦,不曉得里面的兩個人究竟在做什麼。
茶蓋踫觸茶杯的聲響在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脆。
葉閑卿眸子一副若有所思樣,心不在焉地把玩手中的摺扇。
當室內的光線漸漸昏暗,需要點燈的時候,終于有人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
「你似乎沒話跟我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王爺有話要跟我講。」
「哈,」他隨手甩開扇面,「我不記得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了。」
「來人,送客,不見。」
簡單六個字,但听入葉閑卿的耳中,著實打擊了他一下。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這感覺,新奇有趣中帶著些郁悶,但不太糟,他期待和她再次交手。
第三章
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
天光微亮,葛府干金的閨房內便開始有了動靜。
「天亮了,快起床。」
「嗚……」
「快起床。」聲音拔高。
「啊!」慘叫,「小姐,你手輕點,我的耳朵呀。」
「醒了沒?」
「醒了醒了。」大葉揉著自己可憐的耳朵,眯眼看看外面昏暗的天色,納悶的問︰「小姐,你今天起這麼早要做什麼?」
「逃家。」
「什麼?!」眯眯眼頓時睜大。
「逃、家。」
「為什麼?」
「不逃,難道還等著王府的花轎上門迎親嗎?」
有道理。可是……大葉抓抓頭,「你要是逃了,老爺不是會落個違抗聖旨的罪名?」
「笨!」葛飛花毫不客氣地戳丫鬟一記手指頭,「我這一跑,皇帝老子說不定開心死了,頂多做做樣子,恫嚇一下我那個不成材的爹,安啦,我爹不會有性命危險的。」
「小姐,你好奸。」
「謝謝夸獎。」
「那我們為什麼要在一太早落跑?」月黑風高才適合不是嗎?大葉不懂,所以向主子請教。
「這就叫出其不意,人人都想我會趁夜跑,我就偏偏大白天走人。」
「嗯……其實天還沒亮。」
大葉立刻挨了一記響頭。
「快點起床,然後去叫小葉,我們盡快出城。」
「知道了,小姐,你別再敲了啊。」
「哼。」
沒多久,主僕三人便拎著包袱來到葛府角門。
看著自家小姐從袖里模出的鑰匙,大葉、小葉對看一眼,這幾天小姐一直沒動靜,還以為她認命了,卻沒料到她在暗中計畫一切,連七、八年沒開過的角門鑰匙也弄到手了。
當打開銹漬斑斑的門鎖,門軸因開門而發出嘎吱聲,在寂靜的清晨听來分外響亮。
梆飛花才踏出一腳,就愣在原地,雙目圓瞪地看著門外的兩個王府侍衛。
「小姐,你怎麼不走了?」
「他們是誰?」
「請小姐回府。」侍衛恭敬開口。
梆飛花柳眉一挑,口氣微透不悅,「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王爺有令,成親前不許小姐離府。」
梆飛花蹙緊眉頭。沒想到他竟然早有防備,可惡的葉閑卿,世人都知道你聰明,但你有必要把聰明用到這上頭來嗎?
「你們在這里幾天了?」她開門見山問。
「回小姐,已經五天了。」
很好,原來自從他那日來訪之後便做了安排。
「有多少人?」
「我們只負責不讓小姐離府,別的事我們不會插手。」
好得很,竟然給她顧左右而言他。葛飛花的右手用力攥緊。
「請你們王爺來見我。」縮回腳,用力關上門,她踩著重重的步伐回房。
大葉、小葉默默地跟在後面,不敢出聲,就怕掃到台風尾。
小姐跟未來姑爺斗法,她們還是明哲保身,少說少錯,不說就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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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小姐要見本王,真是令本王喜出望外啊。」
清雅俊逸、質如溫玉的葉閑卿像濁世翩翩佳公子,一襲錦白長衫,手執摺扇,風度翩然地走進葛府客廳,一路行來,惹來無數驚嘆側目。
腳方踏進門檻,一只茶碗便迎面砸來。
「王爺了不起嗎?我寧願守望門寡也不要嫁你。」怒火中燒的葛飛花正努力要拎起立在一旁的超大花瓶行凶。
「小姐,這只瓶子五十兩。」大葉在一旁很盡職地提醒。
她倏地回首惡狠狠地道︰「如果五十兩能砸死他,我不介意。」
閃過茶碗,葉閑卿一臉玩味地走進來。「可是本王介意,一個王爺只值五十兩,這會是朝廷的恥辱。」
「我管你恥辱不恥辱,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拋繡球才會砸到你。」葛飛花終于放棄那只巨大花瓶,眼楮在廳里瞄來瞄去。
「小姐,剛才你已經扔掉了一兩銀子。」在她的手再次抓起一只茶碗時,小葉平靜地陳述事實。
「我爹為什麼要買這種一兩銀子一只的青花瓷啊!」她終于按捺不住吼出來。這個敗家的老爹。
「老爺說這樣才能顯出主人的品味不俗。」大葉如實回話。
「見鬼的不俗。」她都想詛咒品味了,這不俗的品味可是拿白花花的銀子堆出來的,而那些銀子是她辛辛苦苦賺回來的。
葉閑卿自顧自的找了張椅子坐下,嘴角噙著幾絲笑意看著那朵燃燒的紅玫瑰,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不知小姐找本王來是為了什麼事?」
「你憑什麼派人守在葛府外?」不過是借機想讓皇上對他死心而已,何必拉她下水?莫名的,心有些委屈,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