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人聲越嘈雜,樂聲越響亮,她知道離喜堂也越來越近了。
听著司儀宏亮的嗓音唱著禮,蘇盈袖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注視。
當司儀唱到「夫妻交拜」時,她听到一個冷傲的聲音響起──
「不能拜。」
是他!他怎麼會找到這里來?
輕若鴻毛的腳步靠近,她絲毫未動,就那麼站著、等著。
「萬事通說妳到蘇州嫁人,我還不信,現在我終于可以肯定新娘真的是妳。」
紀吟風打量著打斷婚禮的男子,一身的江湖勁裝,透著一股江湖氣息,容顏俊美中透出一股孤傲之氣,就像一柄沒有劍鞘的劍發出迫人寒芒,使人不能近其身。
「敢問這位公子與她認識?」他猜測著這人與蘇盈袖的關系。
「蘇姑娘,妳連應一聲的勇氣都沒有嗎?」
眾人听到了骨骼響動聲。這男子與新娘子有仇?
紅巾之下逸出輕笑聲,蘇盈袖道︰「傲視江湖群俠的血劍前來道無情賀,小女子真是感恩不盡,只是縱有天大的事情也得過了今天再說。」
忽聞劍出鞘的聲音,尋常百姓哪里見過這刀光劍影的場面,頓時有人發出尖叫。
「再叫就殺了妳。」此話一出,全場立時靜得連根針落地都听得到。
紀吟風伸手擋在新娘身前,彬彬有禮的道︰「這位公子,今日乃是晚生大喜之日,就如盈袖所講,再天大的事情也得過了今天再說。」
蘇盈袖輕而易舉的將紀吟風帶到自己身後,直直的迎上面前的那柄劍,她知道劍就對著自己的面門,但她無懼。
「蘇姑娘,普天之下敢這樣無視我血劍的人大概也只有妳了,果真是藝高人膽大。」冰冷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絲的欽佩。
「真的只有我嗎?我彷佛記得一年前有位風華絕代的女子也是這樣面對你的劍,在一處萬丈懸崖邊上被你刺中身墜崖底,粉身碎骨的吧。」蘇盈袖說得非常的輕描淡寫,卻讓人听得不寒而栗。
「她人呢?」血劍無情的神情頓時激動起來。
「粉身碎骨了啊。」
紀吟風突然有種感覺,自己的妻子在調侃人,而且是蓄意已久。
「蘇盈袖,我可沒那麼好的耐性。」劍往前遞了半寸,紅巾飄動。
「我有就好了。」蘇盈袖聲音中的笑意更加明顯。
劍動、身動,眾人大開眼界,沒想到書香門第、官宦世家的紀府居然娶到了一位身懷絕技的兒媳婦,莫不是以後要走江湖路?
但見喜堂紅影飄忽不定穿梭于劍光之間,游刃有余。
紀吟風越看越只有搖頭的份,妻子擺明就是在逗人家玩,而且還玩得不亦樂乎,好像完全不記得今天是拜堂的大日子。
眾人困惑的看著新郎官若無其事的走到一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彷佛很有閑情逸致去欣賞那一對打得熱火朝天的人。
「你何必非得今天問我?」听風辨位的躲過一劍,蘇盈袖問出心頭的疑問。
「過了今天,天下之大,何處找妳?」血劍無情劍花一挽,一副不把那礙眼的紅巾挑下來就絕不罷手的模樣。
「我有那麼難找嗎?」
「動用江湖三幫四派七十二洞的人都找不到,不難找嗎?」
這麼難找?紀吟風不由得模了模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的表情。
「可你找到我了。」蘇盈袖有些小小的郁悶。
「那是因為妳在一個地方停留的天數太久,這是妳行走江湖六年從未有過的事情,連萬事通都嘖嘖稱奇,強烈建議我一定要來找妳。」
「哇!那個混蛋,出賣我他有什麼好處?」蘇盈袖發出慘叫,簡直比被劍刺到還激動。
「不說他就得死。」他的回答很干脆。
「林南英,你一直攻我的面門,難道你愛上我了?」
明顯有舊椅踫撞的聲音,紀家這位新婦說的話很聳動!
林南英的劍勢一頓,收劍退後,目光冰冷的看著她,「我只是討厭跟一方紅巾說話。」
蘇盈袖攤開雙手,做出無奈的樣子,「今天我頭上的東西是要我的丈夫揭開的,你再不情願也只好忍著,不得不說你挑的日子真的非常的不好,你要是昨天或者明天來,我肯定面對面跟你講話。不過,挺幸運今天不必看到一張討債臉,下次見面我一定謝謝萬事通。」
林南英的臉色當下變得更難看,越發的像討債臉。
「你,馬上跟她拜完堂,把那礙眼的布給我揭下來。」長劍指向正端起茶碗準備喝茶的新郎倌,蘇盈袖已經是江湖中的異類了,想不到她嫁的丈夫也這麼的怪!
司儀被迫用顫抖的嗓音唱禮,「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喜娘找來了喜秤,紀吟風在喜堂就挑起了紅布,當下喜堂一片驚艷聲響起。
滿頭的珠翠也無法奪去那張眉目如畫的秀雅容貌的光彩于萬一,一雙明眸流彩無限,一身鮮紅的嫁衣越發顯得她膚自如玉,靈氣逼人。
紀吟風為之一呆,沒想到上妝之後的她會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蘇盈袖,她人到底在哪里?」
「難道萬事通沒對你講嗎?」她一副好吃驚的表情。
「他知道?」林南英的臉色非常差。
蘇盈袖把紅巾抓在手里玩弄著,漫不經心的道︰「我把人交給他已經半年了呢,所以問他可以知道答案,問我就不曉得了。」
「那妳剛才為什麼不講?」林南英的手筋暴起。
「哦,你打擾了我的婚禮啊,總要回報點什麼我心中才會平和,難道不是嗎?」她沖著他嫣然一笑,笑容純真中帶著幾絲頑皮。
林南英最後投給她一記厲目,然後飛身而去。
「哇,你這樣沒禮貌的人,晚幾年娶到老婆是應該的,這叫天譴。」蘇盈袖得意揚揚的沖著某人的背影小聲說。嘿嘿,這下又有熱鬧可看嘍,江湖果然不是個寂寞的地方。
「娘子,與人為善何必一定要斤斤計較?」紀吟風走到她身邊,笑著搖頭。
她甩著紅巾,不怎麼認真的道︰「有人讓我的心情不好,我就一定不會讓他的心情舒暢,這是我的公平原則。」
用力將紅巾甩出去,在天空旋轉出一個優美的花形,猶如一朵徐徐綻放的薔薇開在屋頂。
「各位親朋好友,可以開心的去吃喜宴了。」她露出羞慚百花的笑容,輕易的安撫了眾人方才被驚嚇的情緒波動。
紀吟風拉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回到新房,然後輕輕的關上了門。
蘇盈袖站在桌前專心的摘著頭上的釵環。搞不懂,把這些東西戴上去就能顯示富貴榮華了嗎?將被盤起的長發放下,頓時感覺舒服多了,然後伸手去解自己的嫁衣,大紅大紫的顏色她一直是不大喜愛的。
一雙修長白淨的手從旁邊伸過來,幫她除上的嫁衣。
「謝了。」她隨口道謝,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緩緩回過身去,蹙眉道︰「紀吟風,你不用向親友敬酒嗎?」她好像記得別人的婚禮上新郎此時都是在喜堂敬酒的,怎麼他不去?
「我只是擔心自己沒有三幫四派七十二洞的朋友可以拜托。」他淡淡的笑道,將她月兌下的嫁衣整齊的放到一邊去。
蘇盈袖不禁失笑,「我已經說過江湖人最重承諾的,你何必如此?」笑著搖搖頭,走到衣箱邊打算翻找一件稱心的衣服出來穿上。
紀吟風與她同時拿起了那件杏黃色的衣裙,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看不出,你還會幫人挑衣服啊。」她將衣服一抖,俐落的穿到身上。
「妳要出去嗎?」他問。
「我敢出去嗎?」她反問。
「不敢。」他好看的眉揚起。夜幕還沒降臨,洞房花燭夜都還沒過,新娘子怎麼敢離開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