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一個命令牽引她一個應允,就害得一只無辜的大神豬壯烈犧牲將近半個月的薪水了嗎?
而他還一副理所當然,她就該為他奉獻到死、殃及無辜也在所不惜的樣子。
偏偏,自己就是歡喜甘願,「為虎作倀」!
她將天下女人的臉都丟盡了!有機會,她一定寫封「告天下婦女同胞書」寄去報社投稿,好好懺悔她讓女權淪喪的罪過。
「又問無聊問題了。打條領帶還要說聲愛,無聊透頂。」元敬淮伸展著脖子、仰高下巴,不忘斥責一下成天把愛掛嘴邊的女友一番。殊不知,那雙縴縴玉手有那麼一秒鐘想作壞,勒死他這只比拜拜大豬公更該終結的沙豬。
「咳……咳……」何絲絲突然咳嗽連連,這兩天她吃了許多成藥,好不容易才抑制住靶冒前兆,如今經她在風里來來去去,前兆變成病癥,非看醫生不可了。
本來勒死他也只是想想,何絲絲沒想到自己趴在他胸口一陣狂咳,手忘了放掉領帶,就那麼一扯再扯,果真勒得元敬淮一時呼吸困難!
「絲絲,放……放手!」他困難的叫著。
何絲絲又猛咳了一頓之後,好不容易恢復正常,這才發現她真的快將沒良心的男友給勒死!
「敬淮,你沒事吧?」她立即將領帶松開,嚇到臉色比元敬淮這個停止呼吸幾秒的人還慘白。
「你……」他怎樣也想不到,絲絲除了好欺負、好差遣這兩種之外,還有想勒死人的這一種!
「我不是故意的。」何絲絲哀怨的說。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故意的話還得了!
「你又咳?藥吃了那麼多還咳成這樣?你啊!老吃些成藥,不怕病沒好卻吃出人命來嗎?」他就光會念,也不會帶缺乏關懷的女友去看病。
這元敬淮究竟是對愛女人的方式不太熟,還是何絲絲活該被他折騰?他要的,她都配合;她要的,他都不知道。
「那你帶我去看醫生好不好?敬淮,帶我去啦。」何絲絲惹人憐的央求著他。
想起兩人初相見就是在一家耳鼻喉科診所里,他們患著相同程度的感冒,一前一後的掛號,一前一後的被唱名,同時進入診療室……
當時,她坐在醫生面前的椅子,依照指示,張嘴看喉嚨、袒胸听心音,他的眼光雷達似的一直盯著她,像隨行而來的家人,就怕她有什麼閃失似的,只差沒替她跟醫生說明病情。
其間,看診的醫生可能也身體微恙,不禁咳了又咳,元敬淮緊皺著眉,臉色不太好看。
直到帶口罩的醫生,由初始的輕咳中斷診治,到最後的彎腰狂咳,元敬淮就忍無可忍了!
他一手拖著何絲絲就往診所外疾走而去。
「你……怎麼了?」一個陌生男人發什麼神經,她看她的病,干他什麼事?
「醫生咳成那樣,你看見了吧?」元敬淮滿臉嫌惡。
「醫生也是人,感冒也正常……」
「他自己都醫不好了,怎麼醫別人?!」元敬淮壞脾氣的叫著。
他一喊完,何絲絲也覺得所言甚是,便沒再回嘴。
氣氛就這麼僵了一下,然後當兩人四目相望時,他發現了她眼中晶亮的星光,她發現了他眼里霸氣的溫柔,彼此的心就強而有力、絕不肯放過的拉住了對方。
愛是這麼開始的。那時,甜蜜涂滿了他們的身心靈。
「還要我帶?又不是小孩子,看醫生還要大人帶。」
「愛我啦!好不好?帶我去,我們去以前那家診所看。」何絲絲一向不強人所難,此刻的堅持是因為期待心高亢。
「那醫生搞不好早咳死了!」元敬淮難得與她有默契,還知道她說的是哪一家診所,可見相愛的開始,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而他還算有心。
「嗯?好不好?」何絲絲重新替他打好領帶。
「好吧。下班等我。」可能元敬淮也想起了多年前的甜蜜,未再抱怨和推托就爽快答應了。「我也很想去看看那醫生到底咳死了沒有。」
嘴壞的男人不一定壞,何絲絲不會怪他的口不擇言。反之,得到他的寵愛,她已經心花朵朵開,病不用看就好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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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絲絲下班時間是五點,元敬淮的下班時間是隨緣。
那麼此時六點半,她還一人站在公司樓下,吹著愈來愈蕭瑟寒冷的風,看著下班人群來來往往,這代表什麼?
天都黑了,別人的鴿子早在太陽下山之前就回鴿舍安歇,只有她這只笨鴿還在寒風中等待元敬淮吹哨。
哨聲不起,她一動也不敢動,敢動的只有長發和頸上的絲巾。
「絲絲,我和彭育他們在一起打保齡。」遲來的電話中,元敬淮沒將重點說出來,因為聰明的何絲絲會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你答應我的……」
「絲絲乖,來打保齡球之前我沒忘記,可是現在他們不放人,我實在抽不開身,你乖乖自己去看醫生,回家等我。」
不等了行不行!
在沒有死心之前,何絲絲恐怕永遠沒有勇氣將這句話付諸實現。
「我知道了。」她吞下委屈,迎合她男人的心意。
幣斷電話,何絲絲不知自己往哪個方向走,只知道是迎風而行,一路上風吹得她糊在臉上的淚像敷了蛋白一樣又干又緊繃。
她任性的讓風掃落保暖的絲巾、刮過她的臉,咳嗽宛若被惹怒的蜂群,開始發狠的從喉嚨傾巢而出。
咳吧、咳吧!她的懦弱就由劇烈的咳嗽和疼痛來懲罰吧!
除了自怨自艾,她不能拿元敬淮怎麼樣。
人是她要愛的,任他一次又一次不給方向的放鴿子,是她咎由自取,她不甘心也不能怎樣。
人是她要愛的!要愛就自己承受!
街上,何絲絲放聲一哭,突然像被鳴槍起跑一樣,往前方狂奔而去。
「老師,那個女的好奇怪喔!」幾個剛補習完的國中生掩不住好奇心的說著,被他們團團圍住的是要請學生吃晚飯的補教界名師石明彬。
「嗯。」石明彬的目光的確被何絲絲拔足狂奔而去的背影給緊緊捉住,剛才在她美麗卻哀愁的臉上晃過不經意的一眼,此際已深印腦海。
「老師,要不要追上去?」
「臭小子。老師干嘛沒事在街上追著人家小姐跑?要嚇死她是不是?」石明彬好笑的說著。
不過用另一種形式追的話,他倒是很願意。可惜人跑遠了,沒機會。
「走、走,吃飯,吃完飯給我乖乖回家做功課!」石明彬吆喝著。
學生規矩的排成一路縱隊往飯館走去,而石明彬,卻望著街上那漸遠的一小點發了好一會兒的怔。
第三章
廚房里飄著辛辣的姜茶香味,何絲絲以茶代酒,像拜拜一樣在小圓桌上一排就是三個瓷杯,每杯倒個八分滿,只要等杯子不燙手,她就立即一飲而盡。
那個醫生的生死她無從得知,但她勢必要好好救治自己的喉嚨一番,傷心既是不可避免,那麼保身之道更不能輕忽。
一整晚,藉助姜茶的力量,她的咳嗽癥狀果然大有改善。
兩人居住的地方,若沒有婚姻為前提,就不叫做家;有婚姻為前提,但沒有愛與關懷存在,也不算是家。
何絲絲擁有什麼呢?婚姻,沒有;與元敬淮之間的愛與關懷,證據愈來愈薄弱,輪廓愈來愈模糊。
兩人相愛的理由、分也分不開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是習慣彼此的存在?還是依賴彼此的存在?
何絲絲走出廚房,舉目望去,無處不是元敬淮生活的味道,他卻總是空讓實質物品代替他存在,而他的人和心,不一定同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