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我走了。」倪予信扯著笑,原本陽光的年輕臉龐已在短短一年內被生活重擔給壓得灰沉陰暗。
「去吧!」倪予諾漾著輕盈的笑容,朝他揮了揮手。
然而,當倪予信騎著機車遠去時,她的笑容卻無力地縮小、縮小,直到完全消失。
一想到荷包大失血,她哪還笑得出來?是該好好回家抱棉被痛哭一場的啦!
垂頭喪氣地走到路旁,跨上自己唯一的交通工具──機車,掏出鑰匙戴上安全帽和口罩之後,正準備發動,忽地一輛轎車不偏不倚擋住了她的出路。
「麻煩讓一下。」倪予諾轉頭對車內駕駛入擺擺手示意他讓路,不料那人竟將車子熄火,開門下車。
「吼!沒看見人家要過去喔?」倪予諾嘴里犯嘀咕,沒辦法只好又跳下機車用牽的,東挪西挪的,企圖從那輛車子後邊留的一個小洞口鑽出去。
「是我。」高大男人擋在她前頭,抓住她的機車把手定住她,不讓她走。
「是你喔?」倪予諾語氣沉悶,眸光露出一絲驚訝,除此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很高興見到你」的欣喜之情。
不是她故意裝酷,而是心情正煩,沒力氣對他太熱絡。
第五章
「怎麼?出了什麼問題?很不開心的樣子?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岳毅將她遮頭遮臉的安全帽緣往上一頂,審視她那雙被憂郁侵佔的眼楮,他一連串地問著。
「你看見我們了?」
「嗯,你走出銀行跟那人談話、把錢交給他時,我正巧要去停車場開車,天時地利,所以我就站在旁邊偷窺了你一會兒,可是你都沒看見我。」
「偷窺……你還敢說?」倪予諾失笑,這人是怎麼了?將自己的偷窺行為講得那麼光明正大。
「誰教你惹我好奇。」
「怪我?」倪予諾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又笑。
「嗯,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我就不怪你。」岳毅這下又說也沒說一聲就動手卸下她那印著面包超人圖案的口罩。
「喂!」沒預警被月兌下口罩,倪予諾有點羞窘,出手欲搶回。
「說,他是誰?該不會是你偷……」偷養的小白臉?岳毅將拿著口罩的手背在後頭,巧妙地格開她的搶奪,並多疑的朝她挑了下眉。
「你別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拿不回東西又被以異樣眼光看待,倪予諾忍不住抗議。
而且此際春陽高照,他翻開她的安全帽又搶走口罩,分明是要害她被曬黑嘛!
她可也是普遍愛美的女性之一,防曬工夫不能少,但遇上不講理的男人卻沒半點法度,懊惱了。
「你行跡可疑,我好奇。快告訴我,他是誰來的?」講話還押韻哩!打破砂鍋問到底,反正他得不到滿意答覆,就不罷休。
誰教這問題對他太重要,她可是他相中的「另一半」,既是要當另一半來的,當然要「身家清白」,否則只怕將來後患無窮。
「什麼我行跡可疑?」好像她搶了銀行或偷人被他逮個正著似的。「好啦!苞你說就跟你說,他是我弟啦!」倪予諾沒好氣地回答。
「干弟弟?」岳毅再度將霸氣的劍眉一挑。
「是真的弟弟。」有個真的就已夠麻煩了,哪還有心思再去認干弟弟。
「喔,那就好。」不是什麼閑雜人等,岳毅松了口氣。
「什麼意思‘那就好’?」
「那就好──他不是你養的小白臉。」
「先生,你還真有想像力。我這人這麼愛錢,只有可能被包養,不可能養小白臉。」倪予諾慍怒地瞪著他。
世上最不值得女人做的事,就是拿錢養小白臉。
這男人根本是神經有問題,他都知道她是個不太熱衷談愛情的人了,卻又如此大方懷疑她養小白臉?他不是自相矛盾的神經病是什麼?
「錯!」岳毅短潔有力的說了聲。
「什、什麼?」那聲錯,如把斧頭沒預警地劈了下來,不但使倪予諾心髒猛地縮成一團,還差點嚇破膽。
「你除了不可能養小白臉……也不可能被包養。」
別說今日是第三次見面而已,他已在前次與她的對談之中以及她部落格的文字里,了解到倪予諾這個女人是當今稀有動物之一。
她愛錢,但高傲,不義之財就算自動飛進她口袋,她也會伸進去掏出來做最適當的處置,而非用在自己身上。
所以,如果有天她會接受包養,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倪予諾被一個長得像她的女人給殺掉了,而那個被包養的女人自然不是倪予諾本人,而是別人!
「別把我想得這麼清高,有沒有听過狗急跳牆這句話?」倪予諾雖然也自信不是那種人,但為了與他唱反調,硬是故意說些反話。
「哼哼。」
「哼什麼?快讓路啦,我要趕回去上班,午休時間快結束了。」倪予諾不理會他為何突然沉默不語只盯著她猛瞧,逕自戴好安全帽。
「再問你一件事。」
「問吧!問完要讓我走喔!這年頭不只牛仔很忙,連當個乖乖上班族的小女子我也是很忙的。」倪予諾眨了眨眼,爽快應允。
「雖然這是你的隱私,但我一開始就說過了,我很好奇,所以你不能怪我‘交淺言深’。」
「喂!拖拖拉拉和裝客氣也不是你的本性,有話就直說吧!」
你還真了解「偶」!岳毅暗地咬牙,眯著她,卻也發現這女人的觀察力挺敏銳的──他要小心防範才好。
「你為什麼拿錢給你弟弟?而且好像還拿了不少錢?」有話直說就直說,她落落大方,他也不好再矯情客套。
「就……」
「不方便說?」
「也沒什麼不方便,只是說來話長。」
「沒關系,長話就長說,你慢慢說,我正好有點時間。」
「但是,我沒有!」倪予諾斜睨他。
標準的大爛……大男人!他閑閑就半路攔人挖隱私,而她可是要工作賺錢的,哪能一直「陪聊」?!沒小費也就算了,還傷害美麗的肌膚……
頂著大太陽哩!再曬下去「黑斑條阿濟」肯定如夏夜繁星,冒得她滿臉都是!
「那長話短說,挑重點。」
「重點就是,我弟缺錢、我給錢。」
「你的重點也太含糊了吧?」岳毅把玩她的口罩,一點放人走的意思也沒有。
「你!好好好,我說清楚點。」這人太難纏,只有順了他的心,她才有「路」可走。
于是接下來倪予諾就繼續頂著艷陽,以最快板的速度簡單扼要地敘說了一下她與弟弟之間的難處,及金錢往來的狀況。
「可以了吧?我可以走了吧?」說完,倪予諾依然急著想走。
岳毅突然又出手把她整個安全帽取下來,陽光照在她的烏黑長發及整個臉龐,而乍然接觸奪目的光芒,倪予諾本能地將頭偏向一邊去。
「為什麼又拿我的安全帽?!你很奇怪耶!」她動手推了他一把。
「機車停好、鎖好,跟我來。」岳毅抓住她的手腕,態度強硬。
「不要,為什麼我要跟你走?我真的沒時間再跟你聊下去了,你快點讓開。」倪予諾扭著自己的手腕想要甩開他,但在他有心掌握之下,當然效果不彰。
「有事同你商量。」
「我要上班──」倪予諾幾乎是哀吼地說。
「半天沒上班不會怎樣。」
「你這種當老板的人,才有權悠哉悠哉說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話,我只是個小小職員,一分血汗換一分錢,偷懶不得,你快放開我啦!你強盜喔──」倪予諾又吼。再吼,只怕在銀行門口觀望的保全人員真的要來救她了。
「倪予諾,別忘了你那天答應過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