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很厲害。」杭競言望著經過殘酷的勞役之後,仍活力十足的胡曉茵,他發自內心贊嘆,原來她卯起勁來竟是如此驚人。
「我就說嘛!像曉茵這樣的身材才適合當我們農家媳婦啦!」
美環高興得不得了,愈看胡曉茵愈順眼,認為只要她在廚藝及家事方面再多做訓練,勢必是杭家媳婦的不二人選。
「美環,你別這樣講,其實小溱也不錯啦!」杭昆仁看著譚溱仍在做最後努力的背影,也十分不忍心。
「哎呀!小溱不行啦,根本就有氣無力的,竹竿也插得不夠扎實,你看!」美環握住譚溱插在土里的一根竹竿,隨便一拔,竹竿立即離土。
「這……」杭昆仁無話可說。
「競言,我贏了,你會跟我在一起,對不對?」胡曉茵一張臉紅通通的,眼里全是期待。
「曉茵,這是兩回事。」杭競言將胡曉茵輕推一旁,朝譚溱走去。「小溱!你停下來,別做了!」
听到杭競言的呼喚,遠處的譚溱動作一滯,隨即回神繼續綁著藤架,她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但是她不想當個半途而廢的人,她還是選擇將工作做完。
「譚溱,我要你停止,你听見沒有?」杭競言加快腳步朝她沖去。
譚溱充耳不聞,雖然感覺自己已經頭暈目眩,她仍憑著意志力,一竿一竿地努力著。
「我要你別做了!」杭競言握住她的手,臉色和語氣都極為凝重。
「我要做完。」沒有余力多說話,譚溱僅簡短回了一句。
「別做了,曉茵已經贏了。」他加重力道,將她整個人拉離竿架。
「我知道,但是我要做完,我是個有尊嚴的人,請你不要阻止我。」
「你……何苦?!」杭競言氣怒地吼出來。
「人生本來就苦。」譚溱苦笑一聲,伸手推開他,轉身繼續工作。
她的苦來自于詛咒,而杭競言無疑是加重她心中那道苦的幫凶。
人生本來就苦……
她的落寞,她的固執,她那麼幽幽怨怨的一句話,竟像把刀重重地在他心房畫下一刀,讓他的心痛了起來!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不忍心離開你嗎?你以為你能影響我對你的感情嗎?不,譚溱,不可能的!就算你有本事通過這些考驗,我還是不會愛你、不會娶你!所以現在,我要你立刻停止,听見沒有──給我停止!」
杭競言由微叱變成怒吼,吼出這些無情的話語。他只希望這些不中听的話,能夠阻止她幾近自虐的負氣行為。可是,顯然效果不彰。
譚溱仍然一逕的綁著藤架,絲毫不理會身後男人激動又無情的咆哮。
他不會愛上她,她知道;他不會娶她,她也知道。
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她不會還厚著臉皮奢求他什麼,她只希望自己能通過這一關,證明她不是能輕易被打倒的軟弱女人!
就算輸了,她也對得起自己的驕傲。
第八章
搭完藤架,譚溱整個人像被挖空,體力空、腦袋空、心也空。
抬頭望著烈日,她的唇邊綻放出一朵笑花,淚水卻迎著炙陽緩緩流下。
如果這是追愛的代價,她不後悔。
記不得最後是怎麼回到杭家宅院的,只仿佛記得自己是被杭競言硬抱走的。一在他懷里癱軟倒下的剎那間,她接觸到杭競言緊蹙的眉頭及燃著怒火的眼光,似在罵她固執且無藥可救。
在洗過澡後,一覺醒來時天色已暗,譚溱起身扭亮燈後又無力地躺回床上。她兩眼盯著天花板,田里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一遍一遍倒轉重播,而杭競言那番無情的話語,總在她心中回蕩很久很久。
棒著牆,她隱約听見美環和胡曉茵這對「準婆媳」,在廚房里說說笑笑。
事情再明顯不過了,通過媳婦考驗的是胡曉茵,她確實是實力堅強,讓譚溱甘拜下風。
「醒了?」杭競言一看見房里的燈亮了,立即推門進來。
「嗯。」她應了一聲,眼神卻刻意避開他。
「你喔,自討苦吃,干嘛那麼固執呢?」
「我服輸了,我不會死纏著你,請你不要再數落我。」
有關于愛情,不論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譚溱都不想再討論了。反正勝負分曉,封口是她最好的下台藝術。
「我沒有要數落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他想為自己在田里說的那一番話解釋。
「不用了,請給我留一點面子,什麼都不要再說了。」譚溱搖頭,堅決不想再談,而此時胡曉茵帶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她的房間。
「競言,吃飯!今天的晚餐全是我做的,伯母說我進步很多喔!」胡曉茵親匿地挨在杭競言身邊,笑著邀功。
「是嗎?那很好啊!」杭競言笑笑地回應她。
「我就說了嘛!我是那種‘非不能也,是不為也’的人,如果我要做,就一定做到最好,不像有些人說得很動听,做起事來卻虎頭蛇尾。」勝不驕、敗不餒是個至理名言,可胡曉茵就是忍不住要譏笑她的手下敗將一番。
聞言,譚溱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灰暗。
這個胡曉茵,也不想想一開始是誰說不妥、想放棄的?
要不是譚溱堅持,胡曉茵才不得不跟進,可現在她贏了,倒對譚溱冷嘲熱諷了起來!
「曉茵,你別說了。」杭競言將胡曉茵的身子輕輕推開,往譚溱床邊走去。「走吧,吃飯了。」
「我吃不下,你們出去吧。」譚溱索性將臉轉向另一邊,不想看他們。
「小溱……」這女人平常溫溫柔柔的,沒想到耍起脾氣來,竟冷到讓人透不過氣,杭競言第一次覺得拿她沒轍。
「競言,她不吃就算了啦,我們快去吧,伯父、伯母在等我們了!」胡曉茵拉著他直往外走。
「我待會兒幫你送晚餐過來。」杭競言本來想再多勸譚溱幾句,可胡曉茵拉個不停,他只好匆匆丟下話離開。
兩人才走出房門,譚溱眼眶里的淚就落下來了。
沒有胡曉茵,要得到他就已經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有了胡曉茵,她還能再期待什麼?
死心,該是唯一的活路了。
她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這里了……
***
當晚,杭競言將晚飯送來給她,見她悶不吭聲,對他不理不睬,他也無心再多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後便退出房間,一整夜未再出現過。
譚溱身處異地又感情受創,只有孤獨寂寞陪了她一夜。
等不到與杭競言約定的回程時間,又不敢模黑出走,好不容易熬到天際露出第一道曙光,她決定立刻走人。
拎著簡單的包包,她悄悄地經過胡曉茵的房間,又悄悄地經過杭競言的房間,然而就在她即將踏出客廳大門時,她忽然听見杭競言的房門有了動靜,為了不讓他發現,她本能地躲在門後。
然後她目睹了自己最不該看見的一幕,也是讓她徹底死心的一幕……
由他房里出來的人不是杭競言本人,而是胡曉茵──一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胡曉茵!
那一幕說明了杭競言的選擇,以及胡曉茵的全勝。
譚溱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凝結了,她兩眼空洞的緊靠著牆,就怕自己虛弱的雙腳撐不住受重創的身心。
胡曉茵往屋後的盥洗室走去,譚溱快速地從門後走出來,仔細聆听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她終于踏出杭家大門。
鄉下地方的交通非常不方便,天才剛亮,她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走到大馬路攔到計程車。
當她抵達火車站時,沒想到杭競言找人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隨著手機鈴聲的催促,在她腦海回蕩的,除了昨天杭競言在田里說的那一席無情的話之外,便是剛才胡曉茵由他房間走出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