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很多孩子都會把自己的父親當成偶像,兒子認為爸爸是英雄,女兒會把爸爸當成未來白馬王子的模範,但我從沒有那種感覺。」
「是嗎?那妳喜歡什麼樣的白馬王子?」
「總之不會是你這一種的,我討厭你這種紈桍子弟型,我喜歡學者型,跟那部老電影『越愛越美麗』里面那個成熟又深情的男主角一樣,成熟穩重又不乏熱情,你啊!連邊都沾不上。」
「尊重一點,現在四下無人,妳不要太過分。」曲衡恐嚇意味濃厚。
「你很卑鄙呢!」
「路悠,通常一個男人那樣正經八百的問妳--」曲衡掐住她的下巴,故作嚴肅的說︰「就是希望妳說,就是他這一型。」
「那太虛偽了。」
曲衡氣結,算了,這帳以後再結清。「然後呢?妳的父親和母親怎麼了?」
路悠真不僅曲衡這個人,他到底對什麼有興趣?話題跳來跳去的。
「我跟媽媽感情非常好。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直到媽媽去世。我不知道別人對自己五歲時會有什麼記憶,但我卻很清楚記得,有一次媽媽把一顆煮熟的、溫溫熱熱的紅蛋塞在我的手心里。她的雙手冰冷冷的包握著我的手,親著我,對我說『寶貝,今天是妳五歲生日,媽媽祝妳生日快樂。』那時候,我的手心是熱的,手背是冷的,好奇特的感覺。這矛盾的感覺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曲衡知道那種內熱外冷的感覺,那種矛盾就像他小時候有一次突發奇想,將幾顆薄荷巧克力溶在熱牛女乃里,第一口喝下去,他差點吐出來,因為薄荷的涼和牛女乃的熱明明互相排斥,卻又已經不得不溶在一起,那種矛盾的感覺使他厭惡。
當他認識路悠第一秒開始,矛盾的感覺就一直纏著他不放。
他終于知道,矛盾的感覺或許令人無所適從,但卻是最容易刻入人心、讓人遺忘不了。
「從有記憶開始,我每天都看見媽媽流淚,我不懂為什麼一個像女王一樣漂亮的女人,每天都在哭。」
路悠正努力和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奮戰i……
「到我長大懂事後,媽媽告訴我,爸爸會那麼頹廢是因為遭受到挫折,讓他對人性失望。」路悠說到這兒,淒然的笑了一下,斗大的淚珠就這麼滾下來。
那一顆淚珠,像顆炸彈,瞬間將曲衡的心猛然炸了開來。但是路悠卻若無其事的,或說故作堅強,大方的用手背拭去。
苞那天的放聲大哭相較,她今夜的淚水實在美得懾人,美到令他窒息。他一向不喜歡女人哭泣,可此刻他卻為她的淚深深感動著。
「我高中時媽媽就去世了,媽媽給我最深刻的記憶,就是她那雙蘊藏淚水的眼楮。」
「跟妳一樣。」曲衡情不自禁接著說。
路悠又微微笑了一下,不回應他的油嘴滑舌。
「妳爸爸呢?」曲衡問,重點來了。
「我那好高騖遠、想一步登天、一夕致富的老爸,唉!」路悠不太好意思說下去,那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妳知道他年輕時做什麼事業嗎?」曲衡持續刺探著問。
「听潘其胥他爸說,我爸從沒努力認真的做過什麼事業,除了……」
「除了什麼?」
「跟你爸爸倒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投資過開采金礦。」路悠說著,不免覺得不好意思而笑起來。「同樣挖礦,你爸爸挖出一片天地,我爸爸卻是自掘墳墓。」
曲衡有點震驚,她竟然那樣形容自己的父親?
「如果那時候我爸認識你爸就好了!一起挖的話托你爸的福,多少分一點,對不對?雜志上說你老爸富可敵國耶!你們家一定有錢到爆!」路悠開玩笑之中還夾雜著諷刺。
曲衡這下確定,路悠對她爸爸曾經跟誰合伙開礦的事完全不知。那麼她就一定不知道他家金庫里有一箱屬于她爸爸路林的金條了。
「然後呢?他放棄挖礦之後呢?」
「听說意志消沉就東混西混,可能從那時候開始進出賭場的吧!」
「所以妳努力賺錢幫他還賭債嗎?」如果是這樣,故事性就普通多了。社會上多的是扛家債的人。
路悠笑了笑,「其實他找了個多金又多情的老公給我。」
第七章
怎麼可能?她的初吻還是「栽」在他手里!她怎可能有老公?如果有老公怎可能對她在外的行為不聞不問?
曲衡狐疑的看著她,語氣怪異。「妳有老公?不會吧?」
路悠撇撇嘴說︰「是未婚夫啦。就潘其胥啊!你在警察局里見到的那個。」
原來,在警局里叫路悠嫁給他的討厭家伙,就是她的未婚夫呀!
咦?潘其胥,姓潘,他爸爸該不會就是另一個合伙人潘偉德吧?
「當時在警察局里,我看妳的樣子好像也不太願意嫁給他,為什麼?嫁了他,妳不是就不用奔波勞苦了嗎?」
「呃,人各有志嘛!」
「那妳懷的是什麼雄心大志?」曲衡感覺出她語帶保留。
「也沒有啦!不如換你說你的事。」路悠硬是不說了。
曲衡明白她對隱私的堅持,便不再強人所難。
「我跟妳的命運完全不同,從小到大沒吃過苦,人家說餃金湯匙出生的,大概就是形容我這種人。」
「真好命!」路悠嫉妒死了。「金湯匙算什麼?我看你是咬金元寶出生的。」
曲衡苦笑了一下。「好命的人通常不會認為自己好命,我理所當然的揮霍老子的錢財,出手闊綽,就算惹再多禍也不必擔心,自然會有人收拾爛攤子。」
「不怕遭天譴啊你!」路悠真覺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我未確信某件事之前,我會覺得富有是可恥的事,我有種很強烈想要把家產敗掉的感覺。」
好恐怖!竟有人想要把自己的家敗掉!而且還說得稀松平常。通常只有人會不小心把家敗掉,沒有人是故意要把家敗掉的。
曲衡的想法真的好奇怪。但是如果他把家產敗給她,她倒是會很樂意接受啦!
「你想確信哪件事?為什麼富有是可恥的事?有錢的話高高在上、處處備受禮遇,有什麼不好?像你這種想把家敗掉的人才可恥呢!」路悠說。
「妳不懂。」
「我當然不懂,因為我從來沒有富有過。」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說,有錢不好?」路悠語氣有點激動,就說嘛!最看不慣他這種花錢如流水卻還要故作清高的人。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我又沒殺人放火!賺的都是正正當當的錢!」好端端的,路悠不知他干嘛又把話扯到她頭上?
「我不是說妳。」
路悠住了嘴,不是說她?難道是說他自己?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們家的財產是不正當取得的不義之財?」
曲衡心一抽,她說對了,他就是這樣。「交換剛才的秘密,妳說,我就說。」
「好。」路悠爽快答應,因為她的秘密根本不算秘密,是比較糗而已,倒也不是不可告人。
不過,曲衡的秘密就一定是秘密,否則他的表情不會那麼嚴肅。
所以這種交換對路悠來說,根本沒損失,而且可以滿足她的好奇心呢!
「妳先說。」
「嗯,其實,我努力賺錢只不過是想換回自由而已。半年前我爸被人追債追得很慘,就訂下我和潘其胥的婚事,代價是一千萬。後來我爸留了封遺書,就自殺了,他在遺書中除了告訴我他一生的悔恨外,還說我的婚約並非絕對,如果我想退婚,只有自食其力賺錢償還潘家,不然就認命吧!」路悠說著,想起了昨夜。「其實那天在你家,我幾乎已經徹底死心,反正我的目標也很難達成,干脆就嫁給潘其胥算了,他是個好人,也很照顧我,我到底在挑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