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悠凝望著曲衡,淚水狂流,她說不出口。
以前任何時候她都可以狂野的指著他的鼻子飆罵,可是現在不行,她怎能對著一個她已經掏心肝愛上的人,說出絕情的話呢?
曲衡不理會潘其胥的叫囂,從頭到尾視線只鎖定在路悠身上,潘其胥說什麼都不算數,從路悠口中說出的,他才願意听。
路悠一步步往曲衡走過去,咬著牙,狠狠往他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曲衡不為所動的默默承受這一掌。
潘其胥雖掩不住驚駭的表情,可是仍喜形于色,他想,他贏了……
他正想上前將曲衡推開,不過,路悠接下來的動作讓他完全傻眼、錯亂……
只見路悠激狂的一把勾住了曲衡的脖子,吻住了他。
潘其胥望著那熱情如火的畫面,他知道,他不但從來沒有贏,還輸得奇慘!
曲衡竟然有本事能引發路悠對愛情的原始野性,在那麼不利的劣勢之下,還獲得那麼熱烈的一吻。
而他,機關算盡,卻仍是徒勞無功,得不到一絲青睞。
為什麼?他失魂落魄的走出這間悶熱難耐的屋子,他要去找答案。
第十章
鮮紅的血從曲衡雙唇滲出,他沉默的凝視著那飽受仇恨煎熬的女人。
將他撕裂吧!細數她從小到大的委屈和困苦,她加諸于他的皮肉之痛,都不算什麼。
「為什麼你都不解釋!潘其胥說的都是真的嗎?」路悠發瘋似的嘶吼,她掐著他的手臂,傷得他絲絲血痕。
「我的解釋只有一個,除了我愛妳,我什麼話也沒有。」
「可是你父親是我家的仇人!我沒辦法若無其事的愛你,我做不到!」
愛與仇像洪水猛獸,令她受困、受傷、受折磨。
她要愛他,想持續愛他,可是仇恨是道鴻溝迫使她收腳後退,不敢再往前跨過去。
「他是我的父親,我無法改變,可是我有我的世界,妳在我的世界里面!」
「不!我已陷在你父親一手制造的泥淖里,我到不了你的世界,我到不了!」
「我不會見死不救的,我帶妳離開,我可以永遠不要讓妳和我父親接觸,我們去英國,或者去任何妳想去的地方,我不會讓妳陷在泥淖里,把手伸給我,只要妳願意把手伸給我!」
路悠只能無助的咬著下唇,搖著頭,不準備接受他的說法。
曲衡激動的攬她入懷。「妳听我說,相愛的感覺可遇而不可求,我荒唐過、浪蕩過,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可是妳是我唯一想要的,唯一感覺對的,妳不也一樣愛我嗎?愛可以勾消恨跟怨懟,只要妳夠愛我,妳會對仇恨視而不見……」
「謝謝你提醒我,我知道了!一定是我不夠愛你,現在才會這麼這麼恨你!」路悠背對著他,不願再談。
曲衡將她的身子扳回正面,將自己微滲著血的唇印在她唇上。「如果妳能忘記我血的溫度和味道,還有我吻妳的愛與憐,我就相信,妳不會再愛我。」
他放開她,無聲離去。
路悠下意識舌忝嘗著那血腥,她怎麼可能忘得掉那如火焰般的熱?
曲衡立在玻璃帷幕前,頎長的身影顯得孤單而落寞。
他頹然的掛上電話,相當清楚路悠與他斷絕聯系的原因。
案仇家恨畢竟戰勝了他付出的愛情,在愛與仇之間,路悠選擇了後者,她選擇了後者……
「總經理……」武宏在敲了門之後進來,他兩手各提著一個紙箱,是來幫曲衡收拾東西的。
「什麼事?」曲衡悶悶的應著。
武宏將紙箱放一旁,然後從腋下抽出一大包牛皮紙袋,雙手遞上,說︰「剛才秘書小姐要我交給您的。」
曲衡懶洋洋的說︰「你幫我拆開看看吧!」
「是。」武宏遵命地動手將牛皮紙袋拆封。「報告總經理,是之前轉給路悠小姐的所有財產證明文件……」
曲衡一把扯過那些財產權狀,咆哮道︰「她不要我的愛,連我的錢也不要!她到底要什麼?潘其胥那卑鄙的家伙嗎?」
武宏嚇得倒退三步。「總經理請冷靜,有需要武宏幫忙的地方請盡避吩咐。」
曲衡在那一陣咆哮後,忽然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悲痛難當的仰起了頭,就怕男兒淚不爭氣地流出來。
屋內陷入死寂,武宏從未見過他這樣,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于是只好靜靜守在旁邊,是個相挺到底的朋友。
「武宏,你不是怪我沒帶你去『星光點點』嗎?我們去吧!算是為我歡送。」
「是……總經理……」武宏應著,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沒有,他希望總經理是瀟瀟灑灑帶他去風花雪月,而非失戀藉酒澆愁啊!
會愛上曲衡實在是始料未及,可是當路悠發現自己確實愛上他時,已經情到深處,無法自拔。
如今想要收手,才覺得愛難解。
愛的熾烈,將人痛快燃燒,彼此的光與熱,如今卻徒留傷感。
愛上不該愛的人,悔恨與痛楚是必食的苦藥。
「妳真的放棄?」古耘問。
「嗯,反正,我達不成目標,就算達成也沒用了。」
不是嗎?天涯海角某處等待的人,早就被近在咫尺的曲衡給取代了,既然曲衡這人也愛不得,那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嫁給潘其胥,一切都省事多了。
「其實,路悠……妳不覺得潘其胥將一切真相告訴妳,難道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嗎?」古耘輕聲的問。
路悠這才停頓了手上忙碌的動作,抬頭望向窗外,窗外星光燦爛,她卻沉溺在自己愛恨難分的世界里。
「我想過,也知道他有私心。但他說的總是事實,我不會怪他的。」
「我知道潘其胥幾乎是不可救藥的愛著妳,可是妳的心不是全在曲衡身上嗎?妳不是很愛他嗎?」古耘希望自己站在旁觀者清的立場,給處于迷路狀態中的路悠,一些中肯且受用的意見。
路悠搖搖頭。「千萬個理由都沒辦法蓋過仇恨……古耘,我也很痛苦。」
迸耘攬住她的肩頭。「如果我是妳,我會毫不考慮的奔向曲衡,仇恨是上一代的事,就該終止在上一代,我不會讓它左右我的人生。」
路悠望著古耘,低喃的說︰「我已經被仇恨左右了嗎?」
「我想是的。」
此時門鈴聲響起,想必是潘其胥來接路悠了。
「路悠,妳考慮清楚,如果妳在這最後一刻仍選擇潘其胥,我就去開門,如果不是,我替妳去回絕他。」古耘說。
路悠心里掙扎再掙扎,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鈴聲也愈來愈急。
「古耘,我、我想我的下半生是注定要在仇恨中度過了……」
迸耘抿著唇,了解的點點頭,輕拍幾下她的背部,安慰她說︰「決定了就好,妳放心,也許在妳接受潘其胥的愛之後,仇恨就會消失,對不對?」
路悠含淚的笑了笑。
迸耘前去開門,瞧見難得春風得意,卻因久候而緊張萬分的潘其胥。
「路悠,妳都整理好了嗎?」潘其胥大步跨門而人,現實到連之前舍命陪君子的古耘都視而不見。
「嗯……可以了。」路悠淡淡的說。
「那我們走了!」潘其胥迫不及待的拎起她的兩只行李袋,逃難似的就要往門外沖。
迸耘暗自搖頭,這潘其胥實在是……算了!不予置評。
路悠和古耘道別。「古耘,謝謝妳一直都很照顧我,我會回來看妳的。」
「我知道妳會回來的,就算不是專程來看我、而是順便的,我也會很高興。」古耘的話似有弦外之音,路悠有點懂,但又不想再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