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月茶點頭,視線緊隨著他。
她要看著他,將他的身影牢牢記在心底,因為她不知道他會去多久才回來,而有了這些回憶,才能使她不至寂寞啊!
四年後
看著手里的彩球,月茶又想起了玄禎皇兄。
都已經過了四年了,禎皇兄怎麼還不回來?
還記得當她知道他要去大唐時,她有多不舍,但她記得他對她說過,大唐是一個非常興盛的國家,而興盛的原因,就在于他們的文化及制度,所以如果想要大理也興盛起來,就要去學習他們的優越之處。
也因為他這樣說過,所以她明白他去大唐的道理,可明白歸明白,她的心里依然難過。
小時候的她不太懂,為什麼他的離開會讓她這麼難過,長大了才知道,那是因為她又將失去一個疼惜她的人。
站在房外的周嬤嬤瞧了瞧月茶。
她今天特別的多愁善感。
當看見她手上的彩球時,周嬤嬤頓時了悟,她應該是因為又想起對她好的玄禎皇子。
周嬤嬤嘆了口氣,心想,月茶實在很可憐,雖不是深宮里失寵的妃子,但在這偌大的皇宮里,她卻只能活在這一方之地。
第二章
扁佑帝登位幾年之後,臣民擁戴,四境升平,兵革不興,朝政清明,庶民安居樂業,于是,光佑帝下詔選秀,由文武百官眷屬子女中去挑選美人進宮來。
那些新選的妃嬪都是一些皇族名媛或官賈千金,平日嬌養慣了,進宮後莫不用其極,想讓自己的生活舒適些,而當初由先帝親自設計造建的頤雲樓,就成了她們的目標。
雖然頤雲樓比不上那些宮啊殿的來得大,但位置絕佳,綠茵垂柳,碧波白亭,景色美不勝收,于是她們買通了太監,私下要將月茶趕離頤雲樓。
這天,一向冷冷清清的頤雲樓出現了多名太監。
「沒錢就算是公主又怎樣,咱們進宮可不是來白伺候人!」一位太監語帶嘲諷地說道,而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是啊,養不起我們這麼多人就搬走嘛!」
這群人是雲美人在世時編派在頤雲樓當差的,但雲美人過世後,他們要不就是偷懶不做事,要不就是跑到別的宮院做些兼差,領取嬪妃們的賞銀,但是,當每個月的月初,內務府將月茶的公衛俸撥下來時,他們卻又紛紛跑十來以各種名目領錢,讓月茶的公主俸永遠入不敖出。
「你們說的是什麼話,錢還不是讓你們給污走了!」
「周嬤嬤,你年紀大了,可別亂說話,要不晚上走路時,不小心給摔了,可是會挺嚴重的。」一名太監露出惡臉恐嚇。
這是威脅啊!若是不搬走,後果恐怕就如他們所說……
「周嬤嬤,別爭了,我們搬吧!」月茶實在擔心周嬤嬤會因此發生什麼意外。
听到月茶這麼說,太監們皆露出得逞的笑意。
「但是,公主,他們是要我們搬到北苑去住,以你的身份怎能到那邊去住?」周嬤嬤氣憤難平。
听到這話,月茶悲嘆地搖搖頭。
她的身份?落架的鳳凰還不如雞啊!
「周嬤嬤,算了吧,去就去嘛,這里太大了,就只住我們倆,整理起來也挺累人的。」
月茶看見太監們凶惡的神情,便明白他們勢在必得,她再不甘心也要接受。
況且,每次瞧周嬤嬤一個人在打掃,她的心里就過意不去,她想幫忙,周嬤嬤卻怎麼也不肯讓她貶低了公主的身份。
其實她早就明白,公主這個身份不過就是一個頭餃而已,沒了父皇和娘親的庇護,她跟其他無依無靠的孤兒也沒什麼不同。
「公主,他們實在太欺負人了!這頤雲樓好歹也是先帝為你娘建造的,他們沒權利要我們搬走……」說著,周嬤嬤的眼眶不禁紅了。
「周嬤嬤,別這樣。」月茶安慰著周嬤嬤。
「咱們不走不行啊!」月茶的淚水盈滿眼眶。
她也舍不得,但若是不搬,得罪了太監們,以後她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因為她們生活的必需品全得靠他們供給。
萬般無奈下,周嬤嬤才肯收拾東西,和月茶一起搬離頤雲樓。
她們被逼遷到宮苑中最偏僻的一角──北苑,那里是所有皇宮中的人最不願去的地方,因為那里有的只是一座冷宮和一間尼庵,而月茶就住在尼庵和冷宮中間的一處院落。
在尼庵的後面有個大花園,它沒有頤雲樓那般的精巧有序,但是花團錦簇,另有一番自然美,長在那里的大樹因沒經過修枝裁葉,顯得枝繁葉茂,樹下便成了乘涼的好地方。
月茶走近後,看到大樹底下有個秋千。
「天啊!有個秋千耶!」
月茶興奮地跑到秋千下,用手拉拉繩索,試試看還能不能用,再將秋千晃一晃,知道沒問題之後,立刻興奮地坐上秋千!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平常御花園的秋千,總是被心蘭皇姊及皇伯父的公主們霸佔著,根本輪不到她,現在在這兒她有了專用的秋千,她怎不雀躍?高興的心情掃除了她守不住娘親住所的郁悶。
後來,因為月茶的月俸讓太監們污去了一大半,所剩不多,她又得知周嬤嬤的孫子大了,上學堂開銷大,所以她想方法省吃儉用,希望能存點錢給周嬤嬤。
踫巧她住的院落內種有十余棵杏樹,她和周嬤嬤便將杏花曬干,制成杏花糕及杏花露,杏果則是磨成杏仁女乃拿來食用,省掉膳食費用。
服食兩個月後,她發現自己原本蠟黃的肌膚不再那麼黃了,于是就長期服食。
月茶就住冷宮旁,那兒有一道高牆將冷宮與外頭隔絕,大門還有老太監看守若。
會被打入冷宮的,都是先帝在位時犯了錯,但罪不及死的宮妃,待先帝崩殂後,沒有下詔處置,便被遺忘在這兒,無人聞問。
或許是自身命運乖舛的因素,月茶有副悲天憫人的好心腸。
她想,其實自己跟她們沒什麼不同,這輩子也得在這兒終老一生,可憐自己也同情這些被冷落的女子,于是她主動去接近她們。
這一日,她拿了一些剛做好的杏花糕前往冷宮,想分給眾人品嘗。
當眾人爭相拿著時,她瞥見一名持書閱讀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雖衣著樸素,但仍看得出她曾經是個擁有絕世風華的女子。
她拿了一塊糕,走了過去,「你不吃嗎?」
女子望了月茶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很好吃喔!」月茶以微笑化解她的戒心。
女子聞到杏花的香味,不客氣的接過月茶遞來的糕餅,咬了一口。
「你手藝不錯!」女子贊賞。
「是周嬤嬤教我做的!」
「你為什麼跑來冷宮?」
不好在她面前說是同情,月茶隨意找個理由說著︰「我就住在這旁邊呀!」這也是實話。
「哦!」女子以為她是被賣進宮打雜的小侍女。
「叫什麼名字?」
「月茶。您呢?」
「方冰媛!」
丙真人如其名,她真的是冷冰冰的。
「那我喊你方姨好了。」月茶心想她好歹也侍奉過自己的父親,她這樣叫合理。
「隨便!」說完,女子已將糕餅吃完,意猶未盡地舌忝了舌忝手指頭,又垂首專注地看著手上的那本書。
對于她的冷淡,月茶並不為意,「方姨也喜歡看書啊!」
「我看的是醫書!」方冰媛回了話。
「醫書?」
「嗯,我家世代都是醫者。」
原來她還是醫者。月茶起了敬慕之心。
「我能瞧瞧你看的書嗎?」
「你想看?」
一般人是不會想看這種艱澀的書籍的,要不是冷宮內的日子太難打發,她也不會拿出祖傳的醫書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