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淑茵盤腿坐在狄雅兒的床上,不停的懇求著︰
「雅兒,妳就幫幫我嘛!拍一下又不會怎麼樣,沒有人比妳更適合了。」
「不行,我從來沒做過那種事,我不會。」狄雅兒淡漠的搖搖頭,又繼續快筆寫著翻譯稿。
「沒做過才好啊,那樣才自然,妳就幫我這一次嘛,好不好?」
「不好、不行、不可以、不可能……」狄雅兒一口氣把拒絕的話全說完。
「妳真的很不夠意思耶!」黃淑茵跳下床,氣嘟嘟的說︰「不過是一點小忙,只要撥出一天的時間就可以了,為什麼不肯幫啊?」
「小忙?」狄雅兒放下手上的筆,說︰「要我穿上那些花不溜丟的衣服,把自己涂成粉牆,虐待雙腳踩上三吋高蹺,然後,再對著冰冷的機器搔首弄姿,妳說,這叫『小忙』嗎?」
「什麼叫花不溜丟的衣服?」黃淑茵的兩道柳葉眉瞬間連成了一線,「那可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耶,妳怎麼可以這樣貶低我的工作!」
「對不起。」狄雅兒好抱歉的咬了一下嘴唇。「我說錯話了,淑茵,我絕對沒有貶低妳的工作的意思,我只是……妳知道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適合我。」
「那都是妳的偏見。從來就不肯去嘗試,又怎麼會知道不適合?」
「我就是知道,從一出生開始就注定了。」
「才怪!」黃淑茵又往床上一坐。「那根本不是妳的錯,都是那些迂腐的傳統觀念害人,妳到底要自責到什麼時候……」
「淑茵,胡媽媽又出現了。」狄雅兒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真的?什麼時候?」黃淑茵瞪大眼楮。
「昨天早上。」狄雅兒嘆了一口氣說︰「我猜,是我爸請她來的,但是到目前為止,我爸還沒跟我說什麼。」
「不會吧?伯父怎麼會這樣!現在,就只剩妳一個女兒了,他應該會舍不得把妳嫁出去才對啊。」
「很難說。妳也知道我家和四個姊姊的情況。我真的好擔心,如果我爸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我身上,那我該怎麼辦?」
「雅兒……」黃淑茵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算了,不說那些了。總之,真對不起,我實在是幫不上忙。」狄雅兒又說︰「對了,妳可以請『專業人士』來幫忙嘛。」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那又要多花一筆錢,我的預算就快要見底了,爸媽已經幫我很多,不能再增加他們的負擔了;而且,明明就有一個花容月貌的『義工』擺在眼前,我為什麼要舍近求遠?又為什麼要浪費錢?」
「原來,妳早就『算計』好了?」
「不然,妳以為朋友是做什麼的?當然是有難的時候,要兩肋插刀啊!」
「可是,像我們這種村姑長相,怎麼能當模特兒?」
「呴!妳是故意氣我的嗎?如果妳這種長相的人叫『村姑』,那我這種人不就是『草菇』了嗎?」
「怎麼會是草菇?妳是靈芝。」狄雅兒笑著說。
「什麼靈芝!我還仙丹呢。」突然,黃淑茵靈機一動,把臉一沉,說︰「欸,我再問最後一次,妳幫是不幫?」
「對不起……」狄雅兒還是搖頭。
「那好吧,我看,我們之間的友誼就到此為止了。」黃淑茵慢吞吞的站起來,「既然人家不把我當朋友看,我干麼還賴在這里礙人眼?」她說著就要走出狄雅兒的房間。
「欸,淑茵,等一下嘛!」狄雅兒急忙喊著。
「還有什麼事?」黃淑茵背對著狄雅兒冷冷的說,其實,她正在偷笑呢。
「有這麼嚴重嗎?」狄雅兒微皺著眉頭。
「請自己判斷。」
「一定要拍嗎?」
「唉!」黃淑茵故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就要推門出去。
「好啦。」狄雅兒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耶!黃淑茵在心里高聲歡呼,這個「絕招」果然有用,從小到大,只要自己一板起臉孔說要絕交,狄雅兒就沒轍了。
「那,什麼時候拍?是大哥來拍嗎?」狄雅兒問。
「衣服下個星期四會寄來,星期六拍。我大哥說,那時候他沒空,要出差好幾天,不過,會幫我請他們公司的攝影師。」
「妳不是說預算要見底了,怎麼還有錢請攝影師?」
「嘿嘿,那筆費用是我哥出的。」黃淑茵眨眨眼楮說︰「他不能來『出力』,當然就要『出錢』嘍。」
「喔,家人朋友全部一網打盡?真是服了妳了。」狄雅兒搖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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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淑茵手里拿著最新一期的「NewWomem雜志」,乒乒乓乓的沖進狄家,又乒乒乓乓的沖進狄雅兒的房間。
狄雅兒正無精打采的趴在書桌上,臉下面壓著一迭稿紙,鼻子的正前方是一本厚厚的原文小說。
「喔,干嘛一副『腸子打結』的死樣子!」黃淑茵叫著。
「欸,拜托尊重一下我的『基本人權』好嗎?進人家房間的時候,可不可以先敲門啊?」狄雅兒懶洋洋的抗議著。
算一算,一整天下來,她已經連續寫翻譯稿寫了快十一個鐘頭了,不只頭昏腦脹,還有更多的瞌睡蟲在她的眼皮上跳來跳去。
「為什麼要敲門?」黃淑茵用腳把門房一踢,關上了。
「萬一我在換衣服呢?」
「我還不了解妳嗎?如果妳在換衣服,一定會鎖門,如果沒鎖門,不是在寫翻譯稿,就是在發呆。」
「發生什麼事了?」狄雅兒總算把頭從書桌上給抬了起來。
「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了!妳看……」黃淑茵連忙把雜志翻開到某一頁,遞到狄雅兒眼前。
「噢!這是什麼?」狄雅兒瞪大眼楮,跳了起來,瞌睡蟲全滾得無影無蹤。
照片上的人不就是她嗎?背景是公園,她坐在一張長椅上。
奇怪?她的照片怎麼會登在雜志上?
不對!她什麼時候拍了這張照片?怎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狄雅兒太震驚了,怎麼會這樣?冷靜回想一下,對了……是那天,畢業典禮的隔天;她還記得,那天,她特別起了個大早到公園散步,因為看到一對母女,使她觸景傷情,想起了自己無緣面見的可憐母親……
忽然,黃淑茵大叫一聲︰「哎呀!妳被狗仔隊偷拍了?」
「怎麼可能!」狄雅兒哭笑不得的說︰「我又不是明星……對了,攝影師……」她立刻低頭再看雜志,照片下方印著——
攝影比賽︰第一名。
主題︰沉思。
作者︰池震宇。
「池震宇是誰?」狄雅兒低喃。
黃淑茵聳聳肩。「雖然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不過,竟然得到第一名耶!听說『NewWomem』的攝影比賽評選水準很高喔,這表示那個人的技術還不賴嘛,可是,妳的表情怎麼會這樣……」
「妳到底是誰的朋友啊!」狄雅兒沒好氣的說,一邊粗魯的抓起手機。
「妳要做什麼?」黃淑茵問。
「打電話去雜志社抗議啊!」
「小姐,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雜志社的人早就下班了。」
「是嗎?已經這麼晚了?」
「妳喔,每天昏天暗地的看原文書、寫翻譯稿,當心有一天走火入魔。」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當然有辦法嘍,找張『長期飯票』不就好了。」
狄雅兒給了黃淑茵一個大白眼。
「哎,一點幽默感都沒有。」黃淑茵噘著嘴,把雜志留下,回家去了。
狄雅兒坐在書桌前,對著雜志上的照片發呆。
雖然,她對那個叫「池震宇」的人,竟然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拍了這張照片非常生氣,可是,但她無法否認這張照片真的抓住了某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