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卿 第28頁

「我不要緊,不會生病的。」他堅持問道,「那你們還走嗎?」

小雅搖搖頭,取出絲巾,輕輕為他擦去頭上的水,「噓,小聲些。」

寧紫澗伸出手來,順勢握住她的手,來回搖了兩下,小聲說︰「不走好不好?」

像個孩子一樣,小雅忍不住笑了起來,「好。」

沐飛卿其實並不是不想想起以往的事情,只是每當稍有頭緒,便有一種聲音阻止她。好像一旦想起什麼,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身體雖然漸漸地好了起來,可是依然什麼也沒有想起來。

小雅看著卻有些著急,她和江浩月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只差一步的幸福,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

江浩月听到她的話說︰「小雅,她忘記的是從無錫出來以後的遇到的人和發生的事,那都是些曾經讓她極為難的人和傷心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她當然有不願想起的理由。」

「不是的,就算是她想忘讓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但是一定不是故意忘記你們,你不要這麼說自己。」

「我們不要逼她,願不願想起來,讓她來決定。」

「浩月哥,你放棄了嗎?」

「沒有,我想我沒有放棄的能力。」

「浩月哥,你太苦了?」

「苦嗎?」他笑了,「這哪里叫苦。」

躲著小雅去看書,他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只半開的紫蘭送到我面前的時候。突然覺得像是在什麼地方聞見過這樣的香氣。這是種很讓人安心的香氣。

那個在每天夜里彈奏古琴的人,即使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誰。

京城里的燈會上,被美麗燦爛的燈火包圍的時候,為什麼會無端地想起他溫暖的笑容?

房子里那盞已有些舊了的琉璃宮燈,為什麼總不舍得把它摘下來?

為什麼就算不願去想,此時所有這一切的問題都有了答案。沐飛卿望著面前那張俊朗的臉,臉上依然看不出什麼表情。他配得上更美好的女子,這一次,我不會再錯了。

沐飛卿在幾竿修竹下的石椅上,低垂羽睫極專心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她還是穿著白衣,在晴朗的日光下,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水晶做的女圭女圭。她看得很專心,沒有察覺到江浩月已走到了身邊。

她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從她失憶的那天起,不是就忘記了命理之類的事情。江浩月站在她的身邊,俯去。她的手縴長而秀美,「好短的生命線。」他說,「如果誰愛上你,是不是就要忍受你先一步離去的痛苦?」

她抬起頭來,黑寶石似的眼楮里隱隱有著悲傷的神色。

他蹲來,攤開自己的手掌,「我的卻很長呢。」他用手比了一下,「你的線只到了我的這里。如果我愛上了你,我一定不能忍受你離開的痛苦。」

他要放棄了嗎?沐飛卿垂下頭,不知該開心還是難過。

他輕輕捧起她的臉,「所以,我沒有忍受這種痛苦的打算。」他抽出匕首,把他的掌中生命線從中間劃斷。血一下子流了出來,沐飛卿驚恐地按住他的傷口,睜大眼楮望著他。

他一笑,平靜地說︰「你看現在我們—樣了。」

這個傻子,她無法再偽裝下去,眼淚急急地跌落下來。

江浩月沒有安慰她,「你一個人決定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不是很自私?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那樣我會幸福嗎?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我想要的幸福是什麼?」

「我沒有你要的幸福。」她哽咽著說。

「不。」他撐開她的手掌,「我的幸福就握在你的手中。」

「三弟。」李國叫道,「你們在這里呀,隱王殿下到了,听說皇上要召見你。」

江浩月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是好事情。」隱王說道,「皇上要在金殿上封你做丞相。」

江浩月有些驚呀,自己雖然有功,但也不至于升得這麼快,「是您的舉薦嗎?」

「不是,可能是聖上的意思。不過現在的朝廷之上,最適合這個位置的,非你莫數了。」

人的境遇總是風雲變幻的。一年前在鳳陽的時候,史國安是權傾朝野的相國,而他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一年前他還要時刻提防著史國安的陷害,隨時有丟官,甚至喪命的危險。而現在他站在金殿上,成了平亂的有功之臣,榮寵集于一身,史國安卻已是命喪黃泉。

「江愛卿。」此人真是玉樹臨風,器宇軒昂,先前埋沒了他,真是可惜了。聖上和顏悅色地說︰「愛卿年少有為,朕欲封你丞相之職,你意下如何?」

江浩月行一禮,「多謝皇上厚愛,臣能力淺薄,怕是有負皇上重望。」

皇上笑著對群臣問道︰「你們看,江愛卿可擔此任嗎?」

群臣多慣于察言觀色揣測聖意,見到皇上的神態分明是對江浩月極其滿意的,有誰會說不滿意呢?于是齊聲說道︰「江大人是棟良之才,堪當大任。」

皇上轉面向江浩月,「愛卿就不必推辭了,這丞相之職非卿莫數了。」

隱王暗暗將他一推,低聲說︰「快謝恩。」天恩難測,再推辭下去,好事說不定就會成了壞事。

「謝主隆恩。」江浩月行禮謝恩,這恩寵來得太快太大,讓人心情有些不安。

下朝出了金殿,百官紛紛來賀,把江浩月團團圍在當中。少年有為、國之棟良、精明英武、文武雙全——恨不能把天下的好詞用盡。有幾個提出要為他設宴祝賀,立刻是群起響應,只是爭著要在自己府上設宴,鬧得不可開交。

隱王在一旁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笑而不語。君漸離則是毫不掩飾他看熱鬧的想法,看神態是只要邊上有個椅子,他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坐在那里舒舒服服地看。

「眾位大人,」皇上身邊的李總管到了,含笑說道︰「眾位大人要請丞相大人飲宴,是來日方長。皇上家宴,要請他、太子殿下和君將軍去赴宴。」

皇上的旨意,誰敢不從?于是散開,「我等下次再來請大人,請大人到時一定賞光。」

皇上的家宴為何要讓我參加?江浩月疑惑地望了隱王一眼。

雖是少有的榮寵,先前倒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隱王輕輕搖了搖頭,去了就知道了。

家宴設在春華殿,殿邊的各色菊花開得正盛,在和風中輕輕搖曳,傳來陣陣芬芳。皇子大都到了,就連公主也到了幾位。這春華殿里錦衣如雲,真像是畫里的場景。歷朝的皇子中,可能要數本朝的皇子公主相貌最為出色,而這些公主中最美麗的,就是引鳳了。

她今天看來是經過了精心的打扮,發綴金絲鳳,耳配琉璃珠。端坐在皇後的身邊,粉面含羞,風情萬種。

皇上見他們到了,高興地說︰「快坐下,今日家宴不拘小節,江愛卿不要拘束。引鳳正要為我們撫琴,唱上一曲,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引鳳呀,我听說江愛卿也彈得一手好琴,你不妨向他請教一番。」

「是。」引鳳柔順地行了一禮,走到大堂中央,侍從擺上綠綺琴,「江大人,我獻丑了。」

「不敢。」江浩月忙說。國內彈琴的名師很多,皇上怎麼會讓我來指點她?

引鳳望著他明媚一笑,一撥綠綺琴,輕啟朱唇曼聲唱道︰「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貢?但感別經時。」

是我多想了嗎?江浩月還愣在當場,君漸離已禁不住笑了起來,她到底是回疆的妃子所出,行事要比一般的公主大膽得多。她常常說我的母親如何如何,自己又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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