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得不輕呢,怎麼會受傷的?」他微微蹙眉。
看到她的手被他握著,阮婕妤只覺心中一酸。
包令她心酸的是,他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自己卻從未讓他注意到。
「她……」她猶豫了片刻。「她是被野獸抓傷的。」
「噢,是嗎?兩個女孩子在這荒山野嶺的也是很不方便……」他深思了一下。
「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就先到我家治治傷吧。喏,就在那邊那個山頭的那間小木屋,不是很遠的。」他指了一下叢林的另一邊。
「好啊,真是謝謝你啊。」阮筱裳搶先說道,作勢欲起身。「哎喲……」阮筱裳突然跌倒在地。「不好意思,我受傷之後又走了很多路,已經沒有力氣再走下去了。要不這樣吧,你們先過去,我再慢慢走過去……」
「我背你吧。」他二話不說地蹲。
「這怎麼好意思。」阮筱裳邊說,邊向阮婕妤露出勝利的微笑,隨即趴在他的背上。
他背起她便往小木屋走去。
阮婕妤沒有反應,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
這就是她對付男人的手段嗎?
她從來不會這些,她只知道自己是愛他的,永遠不會改變。
***bbs.***bbs.***bbs.***
「到了。」他推開門進屋,模索了一會兒之後,嚓的一聲,點亮火摺子燃亮屋內的蠟燭,光線雖不是十分明亮,卻可以看見屋子的大致格局。
屋子不大,卻乾淨整潔。
正堂里擺著桌椅,邊上有一個櫃子,牆上還掛著許多山水字畫,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估計有一間房間,不過掛著簾布,無法看到里面去。
「我先去拿些草藥來幫你包扎傷口。」說罷,他便走出屋子。
不一會兒,他拿回了一堆不知名的草藥、一根棍子和罐子,隨即動手搗起藥來。
為了她的傷,你就忽視了我的存在嗎?
請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心目中的你並不是那樣膚淺的男人。
阮婕妤站在一旁看著,有些幽怨地暗想。
「來,這位姑娘,我幫你包扎一下傷口。」他把搗碎的草藥放在白布條上面,為她包扎了起來。
看著他為她包扎傷口,阮婕妤的心微微有些抽痛。
當初他救了自己,也許並不是因為特別的情緒,僅僅是因為善良。
而自己就因為這樣而愛上了他嗎?呵,多麼可笑可悲啊!
「包好了。」似乎不容得她有更多傷感的想法,他很俐落地包扎好阮筱裳的傷口,迫不及待地打斷阮婕妤哀傷的思緒。
「你們就睡里面的房間吧,我拿些棉被出來在外面打地鋪就好了。」
邊說,邊領她們進入房間。
房間的擺設也很簡單,除了一張大桌子,就是一張床和一個木制衣櫃。
桌子上擺滿筆墨紙硯,可見主人必定是讀書之人。
阮筱裳此時已經無暇去觀察這麼多,她從昨日至今就沒睡過覺,也沒吃喝任何東西,加上受了傷還走了這麼遠的路,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男子從衣櫃里拿出一床棉被。
「姑娘,你們睡吧,我到外面去睡了。」
他拿著棉被就向外走。
阮筱裳累極了,率先爬上床。
阮婕妤吹熄蠟燭後,也上床就寢。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阮筱裳已睡得十分沉穩,但阮婕妤卻毫無睡意。
既無睡意,倒不如不睡。
阮婕妤輕輕地下床,站到窗外遙望一輪明月。
月色真好,明月飽滿,好似要溢出來般。
可月圓之夜,卻無點點星光。月亮,你會感到寂寞嗎?
外面好像有些光亮……他還沒睡嗎?
她輕輕地走出去,只見男子正對著明月,在桌子上不知在寫畫些什麼。
她走了過去,雖然腳步聲輕微,但是周圍沁靜,再輕微的聲音也能听辨出來。
他察覺到她的到來,從筆紙中拾起頭,略帶驚訝地望著她。
「姑娘……」
「噓……」她輕輕地捂住他的嘴,指了指里面。
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點頭之時,他的唇與她細滑的小手輕輕地摩挲著,產生一種酥麻的感覺。
阮婕妤一驚,縮回了手。「對不起……」
她有些不知所措,那奇異的感覺似乎還停留在她的掌心中。
男子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笑了。
「沒關系的。」他溫柔地說,聲音十分好听,帶著一種令人感到舒服的低沉磁性。「對了,姑娘,你怎麼還沒睡?」
「我睡不著。」她笑著搖搖頭。「你呢?」
「我在畫畫。」他放下了筆。
「畫畫?」她有些奇怪,這麼晚了還……畫畫?
「青煙冪處,碧海飛金鏡,永夜閑階臥桂影。露涼時,凌亂多少寒螢,神京遠,唯有藍橋路近。」他望著空中的明月,低低吟唱。「水晶簾不下,雲母屏開,冷浸佳人淡脂粉。侍都將許多明,付與金尊,投曉共流霞傾盡。更攜取胡床上南樓,看玉做人間,素秋千頃。」(注)
她走上前,傾身看他的畫作。
畫是好畫,畫得神似。空中掛著一輪皎潔明月,滿月之下,有一清秀書生站在一間小木屋仰觀著,手中的扇子已被摺起,就這麼直直地指向晈月,屋旁山舞銀蛇,原馳蠟像,顯現出一種蒼茫天地問的瀟灑。
她不會看畫,確切的說,是她從來沒看過畫。但她卻覺得,這幅畫中的瀟灑下,含有太多的寂寥。
「那麼蒼茫的氣勢,但卻顯得那麼的不同。」她本想問他為何這樣寂寞,但話說出口,卻已然不同。
他微微一愣。「有何不同?」
「沒有……感覺吧……」她靜靜地看著畫。「玄妙的……直覺吧……」
「噢。」他頷首道。
「你似乎有一身才能,為何不去考取寶名,一層抱負,而甘於在這山林之間度日?」她淡淡地說著,兩人像是交往很久的朋友,平淡且不經意的談話。
「功名利祿,自古如浮雲遮蔽人的雙眼。我無意求取,只想在山林中,過著淡泊的日子,於願足矣!」
他淡笑著,眉眼問盡是文人的豪邁之氣,透著超月兌世俗的傲然。
「原來如此……」她似是明白地輕輕頷首。
「對了,我叫殷胤翱,還不知道姑娘你尊姓大名?」他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便笑著作了個揖,模仿戲中公子的語氣說。
「我叫阮婕妤。」她猶豫了一下。「里面的……是我姐姐,她叫阮筱裳。」
「婕妤……」他沉思著,輕輕叫出她的名字。
阮婕妤只覺得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擊中,好久回不過神來。
「好名字。」他笑了笑。
「不多說了,趁這月色還好,我先把畫畫完了。阮姑娘,你先進去休息吧!」
「不用,殷公子,反正我也沒有睡意,不如我就陪你,看你畫畫吧。」阮婕妤淡淡地笑了。
「你……若是不見外,就叫我胤翱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附近的人都這麼叫我,你突然叫我殷公子,我反倒不適應。」
「嗯,你也是,就叫我婕妤吧。」她說著,便在他側旁坐下。
「嗯。」他應了一聲,便開始作畫。
阮婕妤在一旁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不覺看痴了,覺得一股人類稱之為幸福的感覺從心底悄悄涌出。
他們此時就好像一對相愛的夫婦,平淡而甜蜜。
此時正值夏季,他正專心作畫,不知不覺中,細細的汗珠沁了出來,眼看越眾越多,就要滴落畫中。
「胤翱。」阮婕妤出聲喚道。「看你滿頭都是汗,我幫你擦一擦。」語罷,便拿出手巾幫他擦去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