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宅子,最近紀芳很缺錢,挪用了贍養費卻堅持給兒子算利息,這是哪門子的理論?甭說兒子的錢,就算兒子的命是她的,她想怎樣就怎樣,可她偏說每個孩子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是父母的財產,父母必須尊重孩子的選擇和權利。
尊重一個爹爹都叫不清楚的兒子?真奇怪的說法。
可他認同了她,她說過,他的說服力很強,他卻覺得,她的影響力更強。
收妥銀票往外走,半晌,鳳天磷一跺腳,跟上他的身影。
這年代的油漆,顏色少得讓人很難受,這大大阻礙了紀芳的創意發想,幸好張阿孝刻的珠子還分成數種不同的造型,每顆木珠子約有半截拇指大小,紀芳從張家整整運回一馬車,回頭又讓馬成帶著秦氏回去,把所有的木珠子全拉回來。
紀芳倒不認為張阿孝傻了,只覺得他是封閉了自己,因為一個傻子不會有那樣清澈的目光,那樣專注的態度。
那天她們過去,殷茵帶著Jovi和玥兒坐在他身邊,看了大半個時辰,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對張阿孝說話,兩個孩子也玩珠子玩得不亦樂乎。
殷茵說︰「張阿孝中間離開一下下,不知從哪里拿出兩只木雕兔子給Jovi和玥兒,我覺得他並不傻。」
可張家人全當他是傻子,藥汁一碗碗的灌,銀子嘩啦啦地流出去,把家里都搞窮了,殷茵對他頗為同情,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
紀芳知道殷茵的故事,一個官家千金,家族顯赫、身分尊貴,可家族遭罪,身為女子也逃不掉,她被賣進青樓,因一手琴棋書畫的好才藝,老鴇讓她待價而沽。
直到遇見那個斯文爾雅、家世出眾的男人,他贖了她、她從了他,願與他一世比翼雙飛,豈知男人母親恨極她玷污家族名聲,竟把她抓到跟前極盡污辱,還毀她容貌,逼她離京。
那個男人從頭到尾也只是冷漠看著,彷佛那些日子的恩愛只是她一個人的想像。
為殷茵那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紀芳手頭不寬裕還是掏出五十兩紋銀,買下所有的珠子,張家嬸娘捧著銀子,眼淚都快掉下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紀芳喃喃地把這句話念過數十遍,她知道的,不讓自己遭受同樣的難堪,就該遠離愛情,拯救一生,可,多難啊,不管是前世的大老板,還是這世的上官檠,他們身上仿佛都帶著磁石,讓她身不由己的被吸引。
「小姐,你看這樣行嗎?」宛兒的聲音把出神的她拉回來。
宛兒手巧,看著她的設計圖,三兩下就找到訣竅。
紀芳大約抓出一公分長度,在尺上頭做出新刻度,取出炭筆在紙上畫出五十乘以一百的格子,在格子里涂上顏色,做為設計圖,這珠簾取不同造型的珠子,做不同的排列組合,紀芳近看、玩看,考慮著如果上漆或在珠子外頭包布,效果如何?
「當然行,我們宛兒手真巧。」紀芳和萍兒拿高珠簾,往房門口一擺。
秦氏抱著Jovi過去,他揮著小胖手撥弄珠子,玩得不亦樂乎,看得玥兒心癢,高舉雙手想抓,卻踫不到,急得哀哀叫。
紀芳舍不得,把珠簾往下放,一踫到手,玥兒笑出一排小乳牙。
這在現代都是復古的阿嬤級文物了,可在這里還能和創新掛勾,她不得不說,搞創意的人最適合穿越了。
放下珠簾,搬來一張木梯子站上去,這梯子是紀芳親自畫畫稿交代木匠做的,這時代的梯子只有一道,得靠著牆才能堅起,這把梯子有兩道,兩道的階梯數不同,立起來時成A字型,站在最上頭,左腳挪挪、右腳挪挪,就能夠移動位置。
上官檠第一眼看到這梯子,見獵心喜,向她要畫稿,她也不貪心,只跟他要了一百兩,直到前陣子听說,這梯子已經流傳到宮里,替他賺進數千兩,她不禁大嘆,奸商吶奸商。
現在紀芳嘴巴餃著兩根釘子,手上抓住木槌,只差沒戴上一頂工程帽了,整個人看起來很專業。開玩笑,在現代時她可是做過粗工的,剛進創意部那兩年,多少布景出自她的手,不是她自夸,女中英豪指的就是她,哪天外商不要她,她還可以報考台電維修人員。
拿起木槌往門梁上敲,她打算釘兩根長釘,試著把門簾掛上去,大家一起討論討論,有沒有改善的地方?
可,那句話說的真沒錯,囂張沒有落魄的久,她才剛得意洋洋地釘好一根釘子,準備挪動腳底下的梯子時,忽然傳來一聲大喊——「你在做什麼?」
她嚇得小心肝一震,頓時平衡感失靈,兩腿微軟,身子在半空中搖搖擺擺,下一瞬間,她一面尖叫一面試著保持平衡,但木槌一個失手往下掉,一屋子的驚叫聲響起,大伙兒不曉得是去救紀芳好還是躲木槌正確。
芷英正要動作,只見兩道黑影竄起,一個抱住紀芳,一個接住槌子,有驚無險。
紀芳喘息不定,一張臉嚇得慘白,見她這樣,上官檠哪舍得把她放下來,抱在懷里,急問道︰「你還好嗎?」
紀芳吞了兩次口水,才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如果沒有被你嚇死,應該還好。」
還指控上他了,他哭笑不得,「我才沒被你嚇死,有沒有听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紀芳笑著反駁,「我算哪門子君子?」
「以後別做這麼危險的事,芷英有武功,讓她做。」
「這件事本來不危險的,是你出聲才讓事情變得危險。」事有因果啊!她可是很厲害的紀鐵手,想當年辦公室哪個女的釘釘子能釘贏她?
鳳天磷把槌子遞給芷英,她也不等人發號命令,主子爺都說了讓她做,她飛身往上一竄,三兩下就把另一根釘子搞定。
「你們要這樣子一直聊下去?」鳳天磷問。
這會兒,紀芳才發現上官檠臂力太好,抱著自己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和她拌嘴。「放我下來。」
「不要。」他拒絕得理直氣社。
「為什麼不要?」紀芳沒問,鳳天磷倒是越俎代庖了。
「你還沒答應我,以後這種危險的事交給芷英去做。」
芷英額頭出現兩道黑線,難道她不是凡身,而是鋼骨泥牆,專門用來擋危險的?
但芷英額頭的黑線轉化成紀芳心底的粉紅泡泡,管她是紀鐵手還是啥鐵手,任何女人听見這種帶著強勢霸道的關心,心髒都會化成一攤春水,這位爺……是泡妞高手啊!
「芷英也是女的,要不,這種事以後由爺來做?」
兩句話,心底的粉紅泡泡爭先恐後冒出頭,圍著兩人轉圈圈,跟氣球似的。
這是大剌剌的調情吶,鳳天磷看不下去,輕咳兩聲,道︰「阿檠,別忘記自己的身分。」
板起臉,上官檠不爽,但還是把紀芳放下,貓鳳天磷一眼,順手拉起紀芳,兩人在走過他身邊時,上官檠低聲道︰「我要開始認真考慮,你到底是是朋友還是敵人?」
這……這話是怎麼說的?
鳳子磷擰眉,他沒講錯啊,阿檠是有婦之夫,紀芳也講過,絕對不會搶走他的表妹夫,讓他安心,既然如此,兩個絕無可能的男女何必搞曖昧,紀芳如果真要找個男人,他怎麼樣都比阿檠合適……
等等,他在想什麼?他和紀芳?他怎麼可以和紀芳?紀芳是阿檠兒子的娘……
但想起她讓人愛不釋手的圖畫,想起她嬌俏靈動的表情,想起她的牙尖嘴利……想想他和紀芳……有什麼不可以,他就給她個貴妾當當,她能不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