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咧嘴一笑,「想想看那豈不是一場幫你打知名度的免費宣傳嗎?安琪莉亞!」
她發出一句很不淑女的詛咒——尤其是對一個伯爵夫人而言——然後就咱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湯馬士也跟著放下了話筒,然後站起來,忽然感覺到一股如釋重負的快感。而且,他迫不及待想要再回去看他的「瑪格麗特修女」。
這簡直是病態!他痛責自己,八成是他最近幾乎等于獨身的生活方式所引起的。而他剛才居然把安琪莉亞一送就送到歐洲去,一連好幾個禮拜!老天!
當然啦,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可是,他發覺有一種非常奇怪、非常難以忽視的現象,正在他身上發生、進行之中,那是一種極為獨特的感覺,而他不記得自己這輩子曾經對任何人,甚至是安琪莉亞,產生過像這樣的感覺。
對安琪莉亞,他曾經想要對她證明,他有能力為他們倆的將來提供一幅生活富裕的藍圖,沒錯,他是曾經愛過她,愛過那個他心目中以為的「她」,但是那份愛並沒有持續下去,反而融成了一份深厚的友誼,一份看來將持續到永遠的友誼。
而如今,他感覺自己又像個情竇初開、坐立不安的小男童似的,每當那個好好修女對他微微笑,他就羞得滿臉通紅,喃喃自語地說著他本該侃侃而談的答案。
她實在是個教主人緊張難安的客人。
她同時也是他見過最可愛的小女人。
☆☆☆
一個鐘頭之後,他端著茶,走進客廳要遞給她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他們倆正在等譚克醫生過來作檢查,所以湯馬士把手里的托盤往旁邊桌上一擱,便微笑著走向門口。
「我馬上回來,」
他以安撫的語氣說著,因為他曉得醫生一來又會害她緊張個半死。
不過,接下來映人眼簾的這一幕,倒是教他們倆都大感意外。
「噢……別看來這麼一臉失望嘛!親愛的,難道你真以為我會不先過來檢查你一下,就踏出國門嗎?那我怎麼放得下心嘛,你說,我會在終點站跟寇特會合,不過首先我一定得要——」
她這時忽然中斷,睜大了眼,盯著麥姬,再也說不出話來。
而麥姬一看到這位身穿套裝長褲、足蹬驚人高跟鞋的美女時,她的心立刻不斷往下沉。
湯馬士正站在美女的後面,不停地用手撥頭發。
「我……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
那位美女平心靜氣地說著,然後注視著麥姬身上的修女服,她有點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你這個周末有得忙了,湯馬士,化裝舞會的戲服?我從來都沒見過你這一面——」
「安琪莉亞,」湯馬士趕緊趁她還未能說出什麼丑話之前打斷她,「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瑪格麗特‧麥姬‧吉布萊修女。」
她轉向他,「你沒開玩笑吧?」
他點點頭,安琪莉亞則搖搖頭,吃驚得揚起眉毛。然後,仿佛是作好了決定似的,她把皮包往沙發上一扔,便大搖大擺走向麥姬面前。
她不著痕跡地伸出手。
「你好,瑪格麗特修女,我是湯馬士的妻子。」
他的妻子!
麥姬只覺得腦子里忽然空白一片,只能讓那個女人拚命地搖晃著她的手,同時听見湯馬士在一旁大嘆。
老天!他已經結婚了!
而她居然是在愛慕別人的配偶!
老天,她至今已經打破多少條戒律了!
湯馬士這時立刻走向麥姬,他愁眉苦臉,一副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安琪莉亞是我的‘前妻’。」他解釋道。
麥姬望見他轉過去,對那位高大的美女瞪了一眼。
「喔……」
麥姬應了一聲,覺得自己羞得無地自容,她不只感到難為情,還感到無比的困惑。
「我們幾年前就離婚了。」湯馬士補充說。
麥姬覺得臉更紅了。
「你們……離……離婚了?」
她話才一月兌口,就好想再把它收回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她真的很好奇地想知道,他為什麼會離開這麼迷人的美女——瞧瞧人家俏麗的金色短發,更加襯托出她勻稱的五官和臉蛋,而她那對明亮動人的眼眸,此刻似乎也正在笑著他們倆。
這時安琪莉亞舉起手一揮,迅速駁回了這個問題。
「我們不是在教堂結婚的,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的話。」
麥姬搖搖頭,這下子她完全給搞胡涂了。
「我恐怕不曉得……喔,你是不是在說……有關于破壞教規會被逐出教會的事,由于離婚——」
她簡直是不知所雲,不知所措,站在這位高雅的女士身邊,她只覺得自己又笨又丑,她只想趕快逃出這個房間,讓他們倆單獨在一起。
于是,清了清喉嚨,她說了聲「對不起」,就準備要離開他們倆,可是,安琪莉亞這時又出聲攔住她。
「你的頭是怎麼受的傷?」她問著,同時盯著麥姬頭上的繃帶。
麥姬轉回頭來,真希望自己能擁有更多勇氣,來面對這個冷靜自若的女人。她該如何向這個曾經嫁給湯馬士為妻的女人解釋,而且她又能解釋得了什麼呢?
「瑪格麗特修女在大廳的階梯處跌倒了,」湯馬士及時解圍,「譚克醫生和我當時都認為最好讓她留在這里過夜。」
安琪莉亞盯著她的前夫,那表情好像認為他八成是神智不清、昏了頭了。
「那她為什麼不上醫院去?我實在很難相信譚克會贊同這種事。」
「安琪莉亞,沒關系的,瑪格麗特修女是隸屬于一支隱世教派,她以前從來就沒有進過醫院,所以我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非要強迫她接受一次可能會驚嚇到她的經驗,就是這麼簡單!」
他說著,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
安琪莉亞抬起下巴,張大了眼,「一支隱世教派?」
點點頭,湯馬士說,「以目前的情況,她是我的客人,她將會待在這里一直等到我們能得到更進一步的消息為止——畢竟,現在還是假期當中。」他提醒她。
「這還是很不合理啊,」安琪莉亞反駁,「你,和一個修女?」
湯馬士看來顯得有點生氣。
「安琪莉亞……」他略帶警告意味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可惜她似乎沒听見。
「瑪格麗特修女是我的客人。」
「反正,只要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挺好笑的,」安琪莉亞繼續自顧說著,她的眼神也反映出她的興味,「你們倆到底是怎麼相遇和認識的?!」
麥姬繼續注視著這位曾經嫁給湯馬士為妻的美女。安琪莉亞的臉頰有點粗糙的紋路,而她的嘴唇上則涂有暗紅色,而且不知是出于何種理由,她的眼皮上涂有更多色彩,就連她的指甲也涂上了同樣色調。
麥姬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人,而且,她從來也沒有像此刻這樣只覺得自己是個平凡呆板的老處女,而且,她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心一意只想要逃走,逃離這個成熟世故的女人,這個相形之下只會教她更加痛苦的女人。
她從來就不敢奢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達到這種優雅、自在的形象……就仿佛這種富麗堂皇的生活型態是她理所當然擁有的。
湯馬士的妻子就擁有這種特質。安琪莉亞是個天生的貴婦,但麥姬絕不是。
或許,這正是為什麼她們倆之間的差別會是如此痛苦的緣故吧,因為,麥姬一直沉醉于在湯馬士面前假扮成像她那樣的女人角色。但是如今,就這個角色也宣告結束了。
她只是麥姬‧吉布萊,一個來自破礦區的窮苦女孩,而她居然傻到自以為會因為情況而有所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