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彥麟聞言一怔,轉頭看去,還真的見到一只蝴蝶停在那兒,不由又是一怔。
這只蝴蝶似是前幾日在馬市上看到的那只?
牧浣青不想讓女兒再亂說話,也不想太得罪符彥麟,便找了由頭牽起女兒的小手。「走,咱們去喂馬。」
小豆豆開心地揮著手。「好,去看蘭蘭姊姊。」
符彥麟見母女倆走了,便也很自然的跟著,牧浣青見他跟來,心想他沒地方好去嗎?但又想到適才兩人這般敵視並沒有好處,加上他其實也疼女兒,遂由著他。
兩人來到馬廄,豆豆見到蘭蘭,立即開心地上前打招呼。「蘭蘭姊姊。」
蘭蘭看到小主人,也很高興的嘶鳴一聲,把馬臉彎下,讓小主人抱抱。
符彥麟沉默地盯著馬。搞了半天,蘭蘭不是人,而是一匹馬。
牧浣青讓力淵把蘭蘭最喜歡的丹柰拿來,交給女兒去喂蘭蘭。通常她會騎著蘭蘭去吃牧草,但偶爾為了幫馬兒增強體魄,也會弄些飼料給它吃。
符彥麟沒再跟她提起黑駒一事,而牧浣青也從善如流的不開口,兩人似有默契地暫時不踫這個話題。
符彥麟一直待到傍晚,也沒說要離開,牧浣青見這男人似是沒離去的打算,便吩咐管事去安排今晚的膳食和床鋪。
她將符彥麟安排在書房,那兒平日就準備了休憩之處,院子空間也寬敞,東西和家具都是現成的,不必再另外購置。
他帶來的那些手下足有十多人,幸好她家僕多,棉被也夠,全讓人搬出來,暫時可以安置這些人。
當牧浣青在安排這些起居事宜時,符彥麟已經從手下那兒得知了,他沒意見,亦無反對,手下便明白大人是真打算在夫人這兒住下了。
牧浣青繼續忙自己的活。她和他分住兩個院子,平日也不去打擾他,不過她會讓豆豆去陪她爹,除了因為他疼女兒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私心。
這處莊子畢竟屬于侯府,她在此耕耘了四年,若是符彥麟突然把莊子要回去,她是會心疼的。雖然她可以另外再購置自己的莊子,但是這莊子的環境很好,山清水秀,有水源也有牧草,種出的蔬菜既大又青脆,養出的牛羊又壯又美,隨時可以放牧馬兒,只需花費馬兒腳程一個半時辰便能到達她的馬莊,來回不到一日,真是再完美不過了。
為了這點私心,她打理符彥麟的食宿是面面俱到,不只吃食上豐富,還把她珍藏的酒拿出來,讓管事送一壺到他屋里,連他的將士都人人有份。
女主人的態度影響全莊上下所有下人的態度,大伙兒見自家主子對總兵大人如此有禮,心中便也有數,全莊上下將這位大人好吃好住地供奉著。
符彥麟將偌大的莊園全部巡視了一遍,從馬房、菜圃、牲畜圈,到工房、紡織坊和釀酒坊,這些地方都有專門的僕人按時干活,分工負責,而這些僕人卻與侯府的僕人有著極大的不同。
侯府的僕人都是有身契的,不管是活契或死契都是奴才,在主子面前,他們不自覺會露出卑微的奴性,對主子只有深深的敬畏,但是這莊園的僕人身上卻感覺不到奴隸的卑微。
他們或許敬重你、服從你,對你忠心耿耿,但他們同時也保有自尊,不因為你是侯爺或總兵大人便對你卑躬屈膝。
符彥麟將一切看在眼底。她身上還是那身方便行動的胡服,偶爾他會見到她和僕人們豪爽地談笑,也會親自動手干活或是與僕人們下棋,看似主僕打成一片,但是僕人們乂謹守著適當的距離,不因主子親切而逾越了本分。
這里的她與在侯府的她不同,她在侯府時的溫婉拘謹原來只是一層保護,在這莊子里的她才是真性情。
符彥麟看著她,想起那日兩人太過接近,她的氣息吹拂在他臉上,五官清楚地呈現在他面前。她不算頂美,卻很清秀,近看之下,別有一番韻味,而她身上沒有任何胭脂或薰香味,整個人散發的氣息有種淡雅的清爽。
符彥麟在莊子待了五日便領著士兵離開了,走的時候,他轉頭望了她一眼,只見她領著下人們恭敬地對他福身,但僅止于恭敬,在她眼底,他瞧不到任何不舍。
他不由得擰眉。在她心里,怕是恨不得他快點離開吧?
他也只是瞧了一眼,不置一詞,臨走時模了模豆豆的臉蛋,便頭也不回地策馬離去。
待他一走,牧浣青立即松了口氣。這男人再不走,她可受不了。為了伺候他,她這五日都不敢離開莊園,耽擱了不少事,他倒是享受,直接把她的書房當成了辦公處,這五日那些將士進進出出的,甚至還有馬兒踐踏了她的菜圃,弄壞了好幾株菜。
雖然事後他處罰那犯錯的將士去給她修葺籬色,但她心疼的是菜啊!花了好幾個月種出的菜,眼看就要收成了,卻被踩得稀巴爛,她能不生氣嗎?
他走了,她總算可以不必去侍奉這尊神,況且他沒再跟她提馬的事,她也樂得假裝忘記,因為她遺想著要是哪天他想收回莊子,她就跟他提賠償馬匹的事。
牧浣青高興得整裝,並到馬房安撫蘭蘭。這五天可委屈它了,因為那些將士的馬兒都是公馬,她怕蘭蘭遭到發情公馬的打擾,根本不敢讓它出馬房,現在終于能高枕無憂了。
蘭蘭也感染了主人的好心情,鼻孔噴著氣,踩著前蹄,一副雀躍的樣子。牧浣青笑著翻身上馬,帶著心語和力淵出莊,奔向大草原,朝馬莊前進。
第8章(1)
符彥麟回到京城,隔日便立即進宮覆命,將這次剿匪所找回的馬匹重新造冊,登記數量,被抹去尾印記號的官馬再重新烙上,當作識別,並呈報給皇上。
鎮遠侯這次剿匪並找回官馬,可謂立下大功。戰馬代表一個國家的軍事力量,亦是皇位穩定的保證,因此歷代皇帝登基後,都極為注重馬政,不遺余力的培植戰馬,廣設馬坊。
當朝年輕的睿武帝亦不例外,皇帝繼位的這五年來,在朝堂上始終受制于以老臣為首的宰相派,許多新政推行受阻,只因宰相一派多加阻撓,甚至用老皇帝的遺召來壓制新帝,致使睿武帝不得不忍氣吞聲,努力加速培植自己的勢力。
他拔擢新秀,采用平民,但每回在官制的任用上,不管是文官的派任、武官的采用,總是受到宰相派的大臣諸多阻撓,不免掀起朝堂上的戰火,兩派彼此攻訐,互相指責,今日你敲我的樁,明日我就挖你的牆腳。
由于鎮遠侯府是屬于宰相一派,總兵大人這次剿匪有功,便是宰相派的勝利,化朝堂上說話就大聲起來了。
睿武帝有意整頓官馬設置以來的弊病,有監于馬市的萎縮,推行新馬政便能擴大市場,像這回官馬被盜,便是因為私馬令限制太多,造成馬匹不增反減,致使肖小盜匪打上官馬的主意,鋌而走險。
同時,睿武帝想實行新馬政,也是因為養官馬的群牧司正是油水非常大的官職,不論是養馬、買馬或馴馬,都能讓群牧司撈出不少油水,而掌握群牧司的正是宰相一派的人馬。
皇上想改變他們壟斷多年的油水,他們當然要群起反對了。
為了馬政之事,今日朝堂又吵得不可開交,宰相甚至當庭跪下,向老皇帝哭說他無用,不能將老皇帝的德政延續下去,氣得年輕皇帝鐵青著臉,立即退朝。
這回交手,宰相一派獲得暫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