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將自己的手掙月兌出來,轉身要走,他忽然上前一步,用力地一手撐在她身前的牆壁上,堅定地擋住她。他目光灼然地看著她,無比的認真,低沉的語調里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慌亂︰「寧夏,你相信我。」
寧夏忽然小臉一癟,一副又委屈又要哭的模樣,卻只是淚光閃閃地瞪著他,正要開口,卻被又一名趕到的老師打斷。
「上課了!沒听到鈴聲啊?還不趕快進教室去!」
林睿濤抬頭淡淡地看了那個老師一眼,又低頭對她輕聲說︰「放學後在車棚等我,我有話和你說。」
寧夏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就這麼直直地站著,直到林睿濤離去。
「寧夏!」李老師這才回過神來地扯開了嗓子,看來教訓寧夏要讓她熟能生巧得多,「你又干了什麼好事?」
反常地沒有和老師嬉皮笑臉,寧夏一轉身,默然地走進教室。
放學後的校園里,慢慢地寂靜起來。停放腳踏車的車棚內,也漸漸地空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背靠著牆壁,他的身邊放著網球袋,今天他卻沒有打球,下午一下課就站在了這里,已經兩個小時了。
她沒有來。
他仰起頭來,抬手搭在酸澀的眼眶上,頭皮向後貼著冰冷的牆壁,有種自虐的感覺。
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等到他出校門的時候,天已經接近全黑了。
「林睿濤,你怎麼這時候才出來,害人家等你等這麼久!說,要怎麼補償人家?讓你送我回家好了!」吳沁娟從校門口神出鬼沒地躥出來,堅忍不拔地纏著他。
「滾開!」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林睿濤一把推開她,一貫冰冷有禮的形象被打破,他難以抑止地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她身上,「再敢糾纏我,別怪我不客氣!」
一股腦地吼完,他頭也不回地騎車行遠。
懊死!
吳沁娟氣惱地一腳踹上一旁的垃圾桶,垃圾散了一地。
難道她就注定比不上寧夏?喜歡的東西全都被她搶走。她好不甘!
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她總不能去殺人放火吧?
咬了咬牙,她喪氣地準備離開。
「喂喂喂!那邊的女生,損壞公物,亂扔垃圾,要抓你罰款啦!別跑!」巡邏的阿伯揮著手中的教鞭向她俯沖而來。×的!不會這麼衰吧?
吳沁娟拔腿就跑,一張臉直接長成苦瓜。
誰來救命啊!
林家——
桌上的飯菜涼了又熱,已經好幾道了。林母面帶焦急地頻頻看著門口。
終于听到門響,她立即驚喜地上前迎接。
「睿濤,怎麼這麼晚回來……」林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自己兒子一手提著網球袋,直接繞過母親,一言不發地徑直往樓上走去。
「要不要先吃點晚飯?」林母跟在他身後,滿是擔心地問。
腳步停了一下,他搖了搖頭,繼續上樓。
林母雖然不放心,卻按捺著沒有去煩他。這孩子從小就有自己的主張,自己的問題總是能處理得很好,他們做父母的不懂他的心思,就只能選擇相信他。從以前到現在,事實證明他確是值得他們相信的。
只是……
看了一眼滿桌的飯菜,林母不由得嘆了口氣。
回到自己的房間,隨手將球袋放在一個角落里,他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般,失重地往床上倒去。
夜色,已然深濃。
皎潔的月光透過明亮的窗戶流瀉進來,房間里的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安靜得可怕。
放在角落的鋼琴,一整面牆的書架上堆得滿滿的書籍,窗前的書桌上削了半截的鉛筆,深陷在單人床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他的世界,一片死寂。
忽然覺得快要崩潰,像是有一只冰冷銳利的手,穿透他的身體,將他最重要的東西挖起,掏空,鮮血淋灕。
寧夏,你為什麼沒有來?
是已經不想見到他?不想再听他說話了?還是,厭倦了?
得到之後就丟棄,是寧夏的風格。
他仰躺著,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想笑,嘴角卻生硬得擠不出一點弧度。
他不想要這樣,他好不容易才剛剛將自己的心房撕了一個洞,讓她進來。就因為這種理由,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開什麼玩笑?
很輕的一聲,但是他卻听到了。是小石子敲著窗戶的聲音。
心髒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猛然從床上爬起,一個箭步就沖到窗口,打開窗戶。
黑燈瞎火的樓下,站著正仰頭看他的寧夏。她手上還拿著石子,像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開窗了,動作停頓了一下,還是把那粒石子投了上來,往他臉上打去。
他任由小石子砸中自己的臉,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夜色中,她光潔柔潤的臉顯得有些晦暗不明,還是那樣扎著很有精神的馬尾,棉質T恤下是一條及膝短裙,赤著腳,像是偷偷從家里跑出來,連鞋子也沒來得及穿。她臉上沒有表情,少見的黯然,只是一直地看著他。
「……寧夏!」他有些急切地叫她。
「噓。」她比了跟手指在嘴唇上,示意他噤聲。他的房間在二樓,林家父母住三樓,雖然平時在房間里發出點動靜是听不到,但打開窗戶在外面說話就難說了。
「喂,我要上去。」她輕聲說著,就開始爬起牆角的通水管道,寧夏的身體之靈活,全都在這種事上體現出精髓來了。
他無聲地看著她爬上二樓的窗台,伸出一只手去拉她。寧夏停下了動作,用一種還跪在窗上的姿勢看著他的臉。忽然,她伸出雙臂抱住了他,像是委屈,又像不舍。
他的回抱是比她的力道還要緊,像是一放手就怕她會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他把臉深深地埋在她的發絲里,呼吸漸漸地粗重渾濁,似乎在極力地壓抑著什麼。
「我沒有……」他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脖頸深處響起,發泄似的狠狠勒抱著她,他喃喃地發誓似的說,「我和她什麼也沒有,寧夏,你信我。」
「騙人……」她的嗓子也啞了,說不出的委屈,「明明就抱了她。」
「我沒有。」他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嗚……你還親她……」已經混雜了哭音。
「我沒有!」他的語氣激動起來,拉開她的身體,直直地看著他,「怎麼可能?!」
「嗚……你騙人……她說和你在小樹林里……嗚嗚嗚……在小樹林里……」她眼楮紅得像只兔子,巴巴地看著他眼淚就啪嗒地掉,哭得話都說不清了,「你有……」
「都說了沒有了!」他忍不住低吼。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空穴來風?難道她就是因為這樣才不理他的?害得他,害得他還……提心吊膽地以為她不要他了。
「真的?」她停止了哭,眼眶中含著兩泡淚地看著他。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也沒有覺得她胸部比我大,身材比我好?」
「……沒有。」他的面部開始冒出黑線,她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
「那你都不覺得她跟我很像?」
「怎麼會?」在他看來她們完全不同好不好!哪一點像了?
寧夏突然長長地舒了口氣,臉上又恢復了光彩,她拍了拍胸脯道︰「好險,我還以為你終于決定要突破少年時代的瓶頸,琵琶別抱、棄暗投明了。」
「是嗎?」他狠狠地瞪著她,口氣說不出的陰森,「你就因為這種事不理我?幾天都不和我說話?」
她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有什麼你就問我、找我說清楚啊!為什麼看也不看我一眼?你就這麼想我和別人在一起?」他咬著下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