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下) 第11頁

差一點點,真的只差一點點……如果不是他先采取行動了,今天被狼狽拖走的就換成他了。

靜靜在屋里坐了好半晌,司徒靳這才從屋里走出,等候在外面的汪大人立刻向前,恭敬詢問道;「所有人都已經押回大理寺,等候太子殿下的定奪。」

司徒靳沒有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像是什麼都沒听見。

「太子殿下?還有什麼事需要屬下去處理?」汪大人覺得奇怪,忍不住開口再問了一次。太子這一仗贏得漂亮,雖然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拉攏柳丞相的,但實在是太讓人佩服了。

「也沒什麼……」司徒靳突然低聲說道。

「殿下?」

司徒靳轉身,抬頭看向身後的宅邸,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輕蔑,說道;「這棟宅邸,看起來並不怎麼樣。」

汪大人雖然听得一頭霧水,但什麼也不敢說,只能安靜地留在原地。

「汪大人,放把火,把這里全都燒了,我討厭這棟宅子。」司徒靳淡淡開口。

不給汪大人回應的時間,司徒靳踩著優雅的腳步離開了。

翌日,右相柳正龍率領近百名官員,在朝堂上聯名奏請東宮太子司徒靳登基繼位,司徒靳欣然接受,將登基大典訂在半個月後,並昭告天下,繼位的同一目將迎娶右相之女柳含煙,冊封該女為後。

喧擾一時的新帝人選問題,就此塵埃落定。

第五章

當龍碧皇朝里里外外,為了半個月後的登基大典忙得天昏地暗、人仰馬翻的時候,京城里仍然有一個地方,完全沒有受到這件大事的影響,依舊按照它特有的步調和方式,與世隔絕,平靜的度過每一天……

天欲亮、大地還灰灰蒙蒙的時候,位置處于水月鏡花整間鋪子里、最偏遠也最隱密的無憂閣外頭,隱約傳來了打鼾的聲音。

擾人的打鼾聲斷斷續續、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後,無憂閣的兩扇木門悄悄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名身著淺藍衣裳的女子,她手上拿著一件斗篷,循著打鼾聲,果然看到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懷中緊緊抱著一只大花瓶、倒在不遠處呼呼大睡。

李善喜。水芯在心里念出對方的名字,她舉起腳步、小心翼翼地前進,緩緩來到他的面前,舉止溫柔地為他蓋上斗篷……

這人似乎有很嚴重的夢游毛病,已經連著七、八天在睡夢中走到無憂閣來了,更奇怪的是,他還喜歡抱著一只大花瓶一塊夢游,這樣不會累嗎?

頭一次,當她在睡夢中听到外頭傳來奇怪的聲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打開門後發現外頭地上躺著一個人,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但幸好認出對方是李善喜,她手上緊握的花盆才沒有朝他扔過去。

雖然猜出李善喜是因為夢游才會睡倒在這,但水芯也不敢真的走過去叫醒他,只敢藏在樹後面偷看、看他究竟什麼時候會主動醒來離開。結果一直等到天亮,當水芯看見水月鏡花的少年侍從三兩成群、準備要來打掃的時候,她才撿起地上的小石頭扔過去,「匡」的一聲敲醒了呼呼大睡的李善喜。

「啊!我又睡著了?咦?這里是……奇怪,我為什麼跑到這里來了?」驚醒後的李善喜一臉茫然,不一會就抱起那只大花瓶匆匆忙忙跑開了。

從那天以後的每一個早晨都是這樣,她被外頭的打鼾聲給吵醒,打開門探視,發現抱著花瓶、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李善喜。而她會在天亮後扔出一顆小石子叫醒他、為他保留面子,不讓前來打掃的少年侍從有機會撞見他在這里。

不過最近天氣開始轉冷,李善喜在睡夢中也猛打噴嚏,但怎麼就是不會醒,水芯最後不忍心,只好取出一件斗篷為他蓋上,等到要叫醒他前才取回自己的斗篷。

由于李善喜始終睡得很沉,所以這段日子他都沒有察覺異樣,更不知道她始終躲在一旁看著。

水芯,我希望你對李公子好一點,至少,別再像躲洪水猛獸似的避著他。

佟老板曾經說過的話,她沒有忘,只是心里頭始終忐忑……就怕李善喜和過去那些人一樣,因為太接近自己而無端受害。

但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李善喜除了早、中、晚都會來無憂閣用膳之外,現在還多了清晨時候的夢游,但他似乎完全沒有受到自己厄運的影響。照理來說,他每晚夢游,只穿著單薄的衣服睡在冷冰冰的地面,換做其它人早就病了,但他依然每天吃得好、睡得好。雖說他人有些莽撞,動不動就跌倒、摔跤,但總能在最緊要的關頭化險為夷,真是……好特別的人啊!

「難道佟老板說的是真的,我的厄運已經停止,再也不會帶給別人不幸?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了?」水芯喃喃自語,一顆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念頭震動了一下。

老天爺真的賜下奇跡了嗎?如果,如果是真的……意念牽動了腳步,水芯不由自主朝李善喜的方向又走了幾步,整個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熟睡的男子身上,一雙墨黑的眼瞳盈滿了不安、忐忑,卻又帶著一絲絲期待,專心的、靜靜的凝視著他。

兩道濃眉平均佔據他飽滿額頭的兩邊,橢圓偏長的臉型上有挺直的鼻梁,厚薄適中的嘴唇,一雙黑瞳因為沉睡而緊閉著,但她隱約有印象,他有一雙明亮、神采飛揚的生動眼楮……默默凝視了好一會,水芯的臉頰不由自主開始發紅、發燙,不過並不是因為李善喜長得太好看、讓她怦然心動,而是長這麼大以來,這是她頭一次這麼仔仔細細地看一個人。

記不清楚有多久了,應該是她意識到自己容易帶給他人災厄的那時起,水芯就養成了不直視他人的習慣。不看人,就不會給人添麻煩;不看人,也就不會看到其它人嫌惡的眼光。

但李善喜不一樣,他已經在自己身邊好一段日子了,既沒染上怪病、也沒受什麼傷,正好……讓她測試一下厄運是不是真的已經解除了,如果站得這麼近、專注地凝視他都沒有事,那或許,她真的變成普通人了呢!

「……啊!」睡夢中的李善喜突然大叫一聲,讓站在旁邊的水芯嚇了一跳,以為他出了什麼事,臉色蒼白地往後退開躲了起來。

「寶貝!炳哈!發財了!我發財!」下一刻,李善喜張口嚷著,不過他的雙眼依然緊閉,伸出雙手胡亂在空氣中抓了抓,最後又重新抱回他的花瓶,翻了個身再次沉沉睡去。

「原來是做夢啊!」水芯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再次走回李善喜的身邊,看向對方的目光已經不再有戒備和不安。

「李公子,天氣越來越涼了,你這個夢游的毛病要是再不改,身子一定受不了的。」水芯微笑,嘴里輕吐出只有趁著對方熟睡才說得出口的關心話語。

水芯抬起頭,發現天色也快亮了,于是向前一步,打算將蓋在李善喜身上的斗篷拿回來。

就在水芯拉起斗篷時,後者突然一個翻身,他的動作讓水芯緊張得手一抖,斗篷「帕」的一聲來不及抽走,反而整件蓋到了他的臉上。

糟糕!水芯在心里驚呼一聲,但已經來不及收手了,而同一時間,被斗篷蓋住臉的李善喜也被驚醒了,他直覺扯開蒙住自己的斗篷,錯愕的黑瞳瞬間與水芯慌亂的眼楮對個正著;

「你……」

兩個人對望了半晌,誰也蹦不出一句話,李善喜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水芯嚇了一跳,而水芯則是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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