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威脅我?」女子心口一顫,半信半疑。
「不敢。」佟老板懶洋洋地接口,嘴角掠起微微的笑痕。「這是佟某人做生意一貫的規矩,交易前得先把丑話說在前頭。」
「這麼說……你真的有辦法幫我?」
「夫人若是不信我,又何必特地帶著兩份生辰八字過來呢?」佟老板看見女子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他笑得更詭異了。「如何?夫人最後的決定是什麼?要和佟某繼續這筆交易,還是決定打道回府?」
女子定定地凝視著佟老板,凝視著他氣定神閑的俊容,他不同于常人的莫測高深,以及他那股讓自己透不過氣的詭譎邪魅。或許……所有的傳說都是真的,這個男人不是普通人,他是能讓人美夢成真的人!
女子輕輕閉上眼,當她重新睜開雙眼時,眼里寫滿了無止境的渴望與野心,她從腰間取出兩張薄薄的紙片,原本以為自己夠冷靜,但伸向佟老板的手卻不自覺地輕顫著。
女子開口道︰「這是他們的生辰八字,有勞佟老板了。」
「真的不後悔?」佟老板最後一次確認。
「不後悔。」女子咬著牙,既然都踏出了這一步,那麼絕對不再回頭。
佟老板的眼瞳,因為女子的承諾一下子變得森冷而明亮,艷紅如血的兩片薄唇咧成笑痕,渾身迸射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森然猙獰的惡華氣息。
他舉止優雅地彎身,詭魅黑瞳瞬也不瞬地鎖住女子的眼,笑著承諾道︰「佟某定當竭盡所能達成夫人的心願,絕不讓您後悔走這一趟……」
第一章
龍碧皇朝一百九十五年
秋月至、輕風陣陣,菊花在秋風中怒放,風兒卷起女敕黃花瓣,將清清菊香四處飄送,送入京城、送入大街小巷、送入每一戶人家。
這天是九九重陽,天色陰晦,雨絲像綿綿密密的針,籠罩了整個京城,雖然天候不佳,卻絲毫無損人們想歡度節慶的心情。皇宮內,皇帝登高飲宴、款待群臣,席間君臣賦詩應和,呈現一片歡樂景象;皇宮外,百姓攜家帶眷、來到京城最有名的「春園」,或飲酒、或賞菊,或賦詩,在這一日效仿文人雅士,趁此為自己多添一分雅致。
菊香、酒香,賦詩聲、笑鬧聲,歡樂的聲音傳得高也傳得遠,卻怎麼也傳不到位于京城西南角,以一層層紅磚牆與外界隔離的大宅院。
相傳,這棟大宅院的主人是個極具身分的人,主人聘有一群武功高強的護衛。曾經有人在經過大宅院的時候,因為好奇而多看了幾眼,卻被里頭突然冒出的虎背熊腰、身配長刀的護衛給嚇了一大跳。
一次、兩次……無辜的路人在受了幾次驚嚇後,很快地將這個消息再傳了出去,漸漸的,路經此地的人也就一天少過一天,就連原本住在附近的居民不得不經過的時候,也會刻意繞路避開這棟大宅子。
宏偉氣派的大宅戒備如此森嚴,再加上少了外頭過往流通的人氣,日子一久,這宅子也就染上一股幽暗深深、陰陰沉沉的氣味。
雖然如此,隔著層層紅磚牆壁在大宅子里頭生活的人,是沒有心情理會外界對他們有什麼看法的,他們沉默的各司其職、沉默的盡忠職守、沉默的過著每一天,就像是大宅院里不可切割的一部分,隨著時間久了,自然就染上和大宅子相同的味道。
這棟大宅之所以充滿神秘、陰沉的氣息,源自于它的主人,他住在大宅里的東院,那里長年飄著一股味,那是股融合了各類檀香、各式治病藥草而成的味道。
那股濃得化不開的味道混在空氣里,沾黏上東院的每一個角落。
午後,外表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神情卻十分老成的素衣少年,手里捧著銅盆,踩著細碎的腳步走進東院。
門口兩名護衛見了他,主動為他推開木門,掀起層層布簾,讓少年一路進到東院最里頭的房間。房門外頭站著兩個孔武有力的護衛,他們上下打量少年一眼,這才推開兩扇門放行。
門一開,一股濃烈的藥味就從里頭竄出,但少年就像是早已習慣似的,斯文的臉低垂、捧著銅盆緩步踏入,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鶩地朝房間最里頭床鋪的位置走去。
「爺,奴才來為您淨身了。」少年來到床邊,語氣恭敬地開口。
少年開口請示後,將銅盆擺在床沿邊,跟著卷起兩邊衣袖,將帶來的干淨布巾放到熱水里浸泡、擰吧,然後再拿起溫熱的布巾探向靜靜躺在床上的男子——
床上的男子雙眼緊閉、模樣像是在熟睡著,即使少年以溫熱的布巾擦拭他的臉龐,他也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
擦拭完臉部,少年接著為床上男子解開上衣,露出了與臉龐色澤完全不同、泛著鐵青色的胸膛。少年臉色平靜,伸手重復將布巾泡熱,再以熟練的動作,按照順序擦拭完男子的全身。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淨身告一段落,少年這才重新捧起銅盆,向床上始終不曾睜開眼的男子彎身行禮,轉身離開了。
直到兩扇木門重新關上,屋內恢復一片死寂後,床上的男子才緩緩睜開眼楮,以一種木然、近乎是冷絕的神情凝視著前方。
他,是司徒靳——龍碧皇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他三歲能賦詩、五歲能騎馬、七歲就能跟著皇帝狩獵,八歲生日一過即被冊封為皇太子,皇帝還親自挑選多名賢臣、大學士擔任他的保傅,竭力將他栽培成文韜武略、才情出眾的皇太子。
司徒靳並沒有讓皇帝失望,十五歲起在群臣的輔佐下,在東宮練習平決刑獄、學習操辦政事。他膽大而心細,聰明且果斷,甚得皇帝與群臣的信賴,認定他將來必能成為一代明君。
所謂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一場意外在司徒靳二十五歲參加秋季狩獵的時候發生了——司徒靳胯下的駿馬因為一只突然沖出的野獸受了驚嚇、狠狠地將他摔在地上。他命大運氣好、只摔斷了幾根骨頭,經太醫診治,只需在宮中休養一陣子就可以痊愈,但不知為什麼,從那個時候起,各式各樣的病痛就莫名地纏上了司徒靳。
這些病痛看似普通卻處處透著怪異,就像他明明白天精神不錯,到了夜里卻突然體溫竄高,一連發了好幾天的高燒;又或者是體溫驟降,就算蓋了好幾層被子,寢宮里升了多少盆火爐,司徒靳還冷得全身發抖……這些癥狀就這麼反復折騰了司徒靳幾個月,最後他「砰」的一聲在東宮倒下了。
當他再醒來的時候,小腿竟完全失去感覺,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皇太子因為染了怪病導致癱瘓的消息,讓整個宮廷里的人都嚇壞了,皇宮里的太醫群、來自民間各地的神醫們,每一個檢視過太子身體的大夫,最後都只能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他們連染病的原因都查不到,更無法對太子的怪病對癥下藥。
其間,宮里頭也有謠言傳出,說是有人因為嫉妒太子,所以對他下了毒、施了咒,皇帝愛子心切,即使再怎麼不信怪力亂神之事,卻也私下從民間召來了法師、高僧,希望他們有能力解除太子身上的病痛,但很遺憾,依然沒人能為太子解決這一身的痛楚。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太子癱瘓的情況日益嚴重,癥狀從小腿蔓延到大腿,再從腿部延伸到腰間,癱瘓部位向上蔓延到了最後,太子已經全身癱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