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夏娃見他默認了,忍不住向前一步,用力甩了亞當一個巴掌,以拼命壓抑過的聲音說道︰「這樣傷害我很有趣嗎?」
說完後,完全不給亞當回應的機會,轉頭就離開了。
「等等!」亞當錯愕之下,只能來得及拉住安琪,難得低聲下氣地問道︰「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沒必要這麼生氣吧?」
「小小的惡作劇?」安琪目光也轉冷。「假冒小姐的名義,在聊天室里對所有男性表示自己很寂寞、很饑渴,還說出任何人只要有興趣,都隨時歡迎和她發展一夜,這種惡劣的行為只是小小的惡作劇嗎?」
以全然鄙夷的目光怒瞪亞當一眼後,安琪也甩開亞當的手大步離開了。
「該死!瑪麗亞你這個惹禍精!」
亞當低咒一聲,回頭就要找始作俑者算帳,但當他打開客房門時,發現里頭空空的,連一件行李都沒有。
亞當低咒一聲,知道小魔鬼在制造麻煩後,早就先一步逃命去了,也就是說,現在一切的後果都得由他承擔了。
亞當回到客廳,十分疲倦地將自己扔到皮沙發上,重重嘆了一口氣。
「少爺,您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又和夏娃小姐起爭執了?」喬端上一杯特調飲料,一臉關心地詢問。
「嗯……沒什麼大不了的。」
亞當接過飲料喝了一口,擺明了不想多談這件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海中怎麼都甩不開方才夏娃臉上那抹脆弱、仿佛受了傷的神情。
這樣傷害我很有趣嗎?
當她剛才這麼問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石頭塞住似的,居然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敝了!從有意識開始就站在敵對立場的兩個人,照理說不管自己做什麼,都不可能會感覺內疚才對,畢竟這可是達文奇家族的祖訓第一條,任何可讓奧爾西尼家族蒙羞的所作所為都是值得獎勵的。
從以前到現在都奉行到底的座右銘、過去也從來不覺得有錯的事情,為什麼現在他卻覺得不妥?當那一雙從來只有自信、精力的漆黑眼瞳浮現出錯愕、難堪的情緒時,自己應該感到得意,而不應該像是胸口被人打了一拳、悶悶的說不出話的感覺。
想到這里,亞當皺著眉又輕輕嘆了一口氣。
「少爺,你從剛才到現在已經嘆了三次氣了。」喬忍不住出聲提醒,身為達文奇家族的忠僕,他時時刻刻關心著主人的情緒。
「喬,我有問題想問你。」亞當抬眼,自己厘不清的心情,或許其他人有好的見解也說不一定。「有沒有可能……我是說,如果一個人從小到大做的都是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但突然間他又不這麼確定這是不是一件對的事情,這是什麼道理?」
「少爺問的是夏娃小姐的事?」喬彬彬有禮地問。
「不是!當然不是。」亞當出乎意料地臉紅了、大聲反駁。「我為什麼要問那女人的事情?我剛才問你的問題……是、是美歐經濟貿易協調課要交的報告,那是其中一項要特別申論的題目。」
「是,我完全了解。」喬頷首,維持著一貫的淡淡微笑。
「嗯,那你覺得怎麼樣?」亞當滿意地點點頭,一臉期待地看著喬。「你覺得這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既然少爺需要我的意見,那麼就容我表達自己的淺見。」喬清了清喉頭,一臉慎重地開口︰「我認為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不過要看當事者站在哪里看問題罷了。」
「什麼意思?」亞當似懂非懂。
「不管是美歐經濟貿易協調、或是任何的談判都是一樣的,少爺是歐洲人,當然永遠是以歐洲的角度在看事情、積極想為自己找出談判桌上最有利的條款,反之亦然。但如果有一天,少爺突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美國人……」說到這里,喬忍不住看了亞當一眼,跟著繼續說道︰「在自己突然變成了對手角色後,他當然會覺得先前談的條款全部都需要更改過,這之間真的有對有錯嗎?其實不過是站的位置不一樣,所以想法也跟著改變了,就是這麼簡單。」
「站的位置不同?」亞當喃喃自語。真是因為這樣嗎?因為他和夏娃晚上靈魂互換,所以過去可以毫不在乎的傷害她的自己,現在卻無法這麼做?
「是的,如果將少爺剛才提的問題更生活化一些來討論,一個從來不了解美國人的歐洲人,可以理所當然的嘲笑美國人、輕視美國人,但是若是立場轉化突然他變成了美國人,開始確實地接觸到美國人的生活、美國人的人生,或多或少一定會改變自己原本的態度的。」
「但是……就算觀感改變了又怎麼樣?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亞當輕嘆一口氣。
兩個家族的仇恨是幾世紀傳承下來的,就算他發現夏娃其實並不如自己所想的只是一個腦袋空空、驕傲任性的貴族千金,那又如何?並不會改變什麼的。
「少爺,在不明不白情況下產生的歧視可以稱為‘無知’,在有機會了解後依然堅持原有的歧視,那就叫做‘無可救藥的愚蠢了’。」喬似笑非笑地結語。
「你……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亞當抬眼,听出喬話中淡淡的戲謔,繼續堅持道︰「和老美上談判桌本來就很頭疼,他們生來就是討人厭,一群沒文化沒氣質、只會拿美金、拿軍隊壓迫其他國家的粗魯民族!」
「少爺何必生氣,我不過是發表我的淺見,希望少爺的報告能順利過關而已。」喬微笑,四兩撥千斤地將話題帶了過去。
「嗯……我知道,謝謝你的意見,我會好好想一想的……」亞當揮揮手,示意喬退下讓自己獨處。
等喬退出客廳的時候,亞當深吸一口氣,心里做出了決定;既然土著祭司曾說過,在木雕修復以前詛咒會繼續持續下去,也就是說他還得過上半天是自己、半天是夏娃的日子好一陣子,那麼自己最好還是暫停網路上的惡作劇好了,好歹那個女人現在也是半個自己,做出傷害她名譽的事情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不是嗎?
亞當不再遲疑,立刻回到書房的電腦前、進入夏娃的聊天室,以訪客的身分登入,向里面的人解釋昨天自己是無意間得到夏娃的帳號,一時興起想要惡作劇,才會和大家說了這麼多玩笑話,和夏娃本人絕對無關,跟著,他忍受網路上的人臭罵了一頓後,才退出了聊天室。
炳!上網道歉後覺得心情好多了,原來這就是自己心里覺得不對勁、不舒服的地方吧!讓半個自己出丑、丟臉其實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所以他不應該再繼續下去,如此而已。
「啪」一聲關上電腦的同時,亞當再次肯定地告訴自己,收手的原因只是因為他現在也分享夏娃一半的生活,所以不想繼續胡搞多惹麻煩,絕對絕對和她臉上那抹受傷的表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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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夏娃與亞當之間的氣氛再次改變,從火山爆發一降降到了冰下零點,在彼此交換靈魂、被他們稱為「相互監視」的這段時間里,兩人從過去吵吵鬧鬧的斗嘴、變成現在各自留在固定的房間里做事。
當夏娃遇到事情不得不聯系的時候,她就會派那個臉和她一樣冷的護衛安琪傳紙條過來,由于兩人的氣氛實在是冷到了極點,就連偶爾在晚上會來和他們聊天解悶的瑪哈帝等人,都因為無法忍受冰冷氣氛而暫停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