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地牢中,只听見蕭銑不斷對天怒罵,蕭芍芊則靜靜在旁沉默無語。
鄔偌盈借故遣走了送飯的獄卒,端了飯菜進來。
她走到蕭銑牢房前,蕭銑看也不看,接著她便往蕭芍芊的牢房走去。
「蕭芍芊,我是二公子的侍女。」
蕭芍芊听到她這番話,抬起了頭。
「二公子要我過來,看你過得好不好。」鄔偌盈話才說完,蕭芍芊忙起身到牢邊問道︰「他過得好不好?」
鄒偌盈從她眼中看見和二公子一模一樣的擔憂和思念。
「他過得不好,被關在房里。」
「身上的傷呢?」
「都是外傷,無大礙。」
「請這位姑娘幫我轉告他,他之前的內傷一定要用丹貝草熬煮成藥汁,日夜各服一次,才會完全康復,還有他的外傷雖然不嚴重,但是也不可輕忽,綠憂草可以讓傷口快速愈合,請姑娘替他敷上,好好照顧他。」
「蕭姑娘,你可知或許明天你就會送命?」
「那又如何?」
「為何不見你擔憂?」
蕭芍芊聞言卻慘然一笑。「擔憂又如何?我誰也不怨,我與他本就敵對,不可能有結果,我愛上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不過我們有那段日子,我已無憾。」
「你都快沒命了,還擔心他的傷。」
「我擔心的不只這些。」蕭芍芊淡淡說道︰「我走了,留他在世上,他必定比任何人都難過。姑娘,你是他的侍女嗎?那麼請你務必好好照顧他,也請你幫我轉告李逸,這世上女子何其多,請他忘了我吧!」
鄔偌盈看著蕭芍芊,她開始懂得為什麼二公子如此鍾情于她。
自己是那樣用盡心計要得到二公子關愛,而她卻在生命的最後—刻都還在為他著想。漆黑的牢房里,鄔偌盈從蕭芍芊那對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真愛。
此時卻听見隔壁的牢房內,傳來一陣咆哮。
「逆女!我若到了地下,也饒不了你!」
蕭銑的聲音在牢獄中回蕩,蕭芍芊卻什麼回應也沒有。
蕭銑見她沒有應答,更是憤怒︰「若非你泄漏了解藥配方,我堂堂梁國怎會如此輕易被滅?我又怎會淪為階下囚?你枉為梁國公主,竟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我真想不到生你、養你竟落得此下場!」
蕭銑口不擇言地不斷怒罵,他淒厲的聲音不斷回蕩在這片黑暗中,蕭芍芊什麼也不想再解釋,鄔偌盈卻有些害怕,忙對她說道︰「我走了,你的話我會轉告二公子。」她匆忙離開牢房,這才想到,方才蕭銑說什麼?
他好像在說……蕭芍芊泄漏了解藥配方?
鄔偌盈大感意外,怎麼會是「這個妖女」泄漏了解藥?但看見蕭銑像失心瘋般怒罵著蕭芍芊,這事……莫非不假?
她急著要往李逸房間走去,卻听見其它婢女在竊竊私語。
「听說那個妖女和蕭銑明天就要被拉到街上處死。」
「是啊!這樣也好,那妖女害死多少我們士兵不說,听說還使了妖術,把二公子迷得昏頭轉向。」
鄔偌盈听著,不知不覺加快腳步,她要趕快告訴李逸這個消息,不知為什麼,她也希望蕭芍芊不要就這樣死去。
不管是因為不想讓李逸憂傷,還是剛剛她親眼見到蕭芍芊那不為人知的一面,鄔偌盈不敢想象二公子若失去了蕭芍芊,會變成什麼模樣。
「大公子,偌盈替二公子帶了些外傷藥來,可否讓我進去?」
鄔偌盈在門外對著李威說著,假裝懷中有藥。
「好吧!讓她進去。」
李威听見是送藥,也就沒有阻攔,鄔偌盈進屋,卻沒有見到李逸。
「二公子?」她往內室走,才發現李逸正在更衣。
但李逸換上的,卻是一身黑衣。
「你何時進來的?!」李逸見到她馬上披上外衣,鄔偌盈卻看得明白。
「二公子,如果……您是要去救蕭姑娘,可就要快,明日他們……就要被處死。」
「芊兒還好嗎?她知道這件事嗎?」李逸雙手突然緊緊握住她的肩,她多希望這份沖動是為了自己,然而此刻他所念所想的,全都是另一個身影。
「蕭姑娘不擔心自己,只擔心二公子。她要我轉告您,第一要好好療養內傷,第二是請您忘記她,世上還有很多女子。她說內傷要用丹貝草熬……」
「別說了。」李逸打斷她的話。「世上女子何其多,但我怎會對他人動情?」
「二公子,門外守衛眾多,又有大公子親自看著,況且您身上還有傷,就算硬拼,也很難取勝,偌盈勸您還是不要冒險。」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我看見二公子一身黑衣了。」
「你會說出去嗎?」
「偌盈會為二公子保密,但仍希望您三思。」
「偌盈,謝謝你。只要你不說,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會斟酌,你回去吧!」
鄔偌盈知道二公子是不會放著蕭芍芊不管的,她多說也無益,輕嘆了一聲,便無奈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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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李逸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
他故意用力摔了一只花瓶,又重重踢翻了桌椅。
李威在門外听到聲音,擔心地問道︰「一弟,你在做什麼?」
李逸不答話,不知又摔下了什麼東西,听得李威心中志忑。
「你怎麼了?」他實在擔心,便命人打開房門。「二弟,你還好嗎?」
李威領著侍衛沖入,此時卻冷不防聞到一陣異味,緊接著就是頭暈目眩。
「二弟,你……」
「大哥,對不住。」李逸在房內灑下了迷藥,他知道現在自己勢單力薄,身上又帶傷,沒有辦法與這麼多人硬拼,只有用計將眾人迷昏。
「我一定要見芊兒。」他將李威等人反鎖在房內,然後快速閃身至暗處。
月黑風高,他悄悄隱身在柱後,等待巡邏的守衛走過,便往獄牢處去。
「二公子?」
待獄前的守衛發現李逸竟現身此處時,尚來不及訝異,便讓李逸點了穴道,抽走鑰匙。李逸迅速地奔至牢中,縱使一片漆黑,他還是很快就發現了芊兒。
「芊兒!」他已經盡量放低音量,還是隱藏不住話語中的激動。
「逸!」蕭芍芊听到他的聲音,飄然轉過頭。
李逸心疼地看著她,她明顯憔悴了,烏黑的頭發依舊,但散亂地飄落在臉旁,那原本白皙的臉蛋現在添上了好幾道塵埃髒污,衣衫也凌亂不堪。
她奔了過來,李逸忍不住伸出手隔著鐵條撫著她,心中自責不已,神情滿是愛憐。「你哭了?」李逸心疼又訝異地問,以往的芊兒,不曾落淚。
蕭芍芊拭了拭臉上的淚珠,以前的她不問世事、不曾為誰動情,從不了解分離落寞之苦。「我沒事。」
蕭芍芊擔心的並不是自己,她在牢中,想的盡是李逸。她知道他為了自己,必定與眾人起沖突,她不知道李逸會遭到什麼刁難,也不知道被關在一旁的爹會有什麼遭遇,每一刻她都備受煎熬,直到她見到李逸。
「我馬上帶你走。」李逸的掌心溫熱,蕭芍芊水翦的雙眸凝望著他,兩人雙目相視,這一眼仿佛過了萬年。
「我們回山里去。」李逸邊說邊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拉起蕭芍芊的手。「別再管這些凡塵俗事。」
「逆女!」不料一旁的蕭銑此刻卻大聲喝道︰「好一個勾搭外人陷害親爹的女兒!」他看見蕭芍芊與李逸十指緊抑的模樣,所有亡國之恨此刻通通爆發。
「芊兒,快走!」李逸听見蕭銑這般大聲嚷嚷,知道再不走一定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