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虔誠至極。「信徒常妍歡,自幼與父母、女乃娘失散,至今音訊全無,但求觀音娘娘保佑他們平安健康。」她雙掌合十,繼續說道︰「小女子出生時命格富貴,能興家道,今日誠心祈求,但願菩薩娘娘保佑,讓小女子與家人團圓之日能早些到來。」
常妍歡說罷朝里頭恭謹膜拜後,才起身離去。她知道這樣香火鼎盛的廟宇不可能讓她棲身,于是繼續尋覓別的地方過夜。打從她成為乞兒那日開始,沿街乞討時便逢廟必拜,拜無不誠,無論什麼神明、不管大小廟宇,她都虔誠膜拜,祈求著相同的願望。
說她迷信也好,妄想也罷,常妍歡伸手模了模頸上的那條紅線,和紅線系著的那個錦囊,這麼多年了,她所有的期望通通在這兒了。
走著走著,天色越來越昏暗,不想睡到一半又被人趕起的她,知道必須找間小廟棲身才行。她孤身一人在外流浪,夜晚都盡量找廟宇過夜。一來可以壯壯膽,二來那些惡徒地痞也比較不敢在神明面前逞凶。
穿過了大街小巷,城里的盡頭已不若市井熱鬧,常妍歡帶著些許疲憊,腳步停在一間寂寥的小廟前。
敖近已是寂靜曠地,眼前的小廟也有些破舊,她抬頭一望,不禁愣住。
「這是……什麼廟?」
廟前的匾額布滿蛛絲,常妍歡念著上頭的字。「定、婚……殿?」
她沒念錯吧!雖然從小就在外流浪,但這麼多年來她一有機會就偷偷到學堂旁听夫子教書識字,而她拜過這麼多廟宇,怎麼就沒听過有間「定婚殿」?
于是常妍歡帶著好奇之心,跨入了這間小廟中。
這廟外觀雖有些破舊,但里頭還算溫暖干淨,常妍歡拾起四散的干草樹枝,打算生火。
早春的夜晚微寒露重,看來她也沒時間再覓他處,今晚就在這兒過夜吧!常妍歡生起了一堆小火,暫時無力再想這間廟供奉的是什麼神明,拉起薄衣,蜷曲著身子,她倚在柱旁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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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晚,蔚凌雲一樣帶著酒意回府,蔚家自從由北方南遷後,經商有成,家產與日俱增。因此蔚家庭深院闊,擺設華麗,院丁奴僕人數眾多,好不壯觀。
蔚凌雲在經過廳堂時,頓時收起了笑臉。
「凌兒,怎不過來和爹娘一起用晚膳?」蔚夫人見兒子回府,趕忙呼喚。
只見蔚凌雲沒有停下腳步之意。「吃過了。」留下這句話後,他獨自回房。
回房後蔚凌雲的貼身奴婢忙著伺候他沐浴包衣。
「公子今日又到酒坊尋歡了?」婢女一面伺候著一面問道。
「怎麼?」蔚凌雲不羈地勾起她的下顎。「吃醋了?」
只見婢女並未閃躲,反而更湊近說道︰「奴婢不敢。但求有朝一日,也能與公子把酒言歡,伺候公子開心。」
這位奴婢才說完話,另一位丫鬟也端了一壺茶進房。「公子您回來了。這是青兒特別為您沏的好茶,等您回來解解酒呢!」
兩女爭著要在蔚凌雲心中留下好印象,使盡渾身解數要好好伺候他,蔚凌雲眯起了眼,攤開雙臂讓奴婢們褪了衣裳,這只不過又是一個尋常的夜晚,他身邊的女子,無不攀著他求榮華富貴。今朝有酒今朝便醉,游戲人間何樂不為?
房里水氣氤氳,蔚凌雲健臂一振,水珠騰空拋飛,落下的滴滴水珠逗得侍女咯咯笑開,花枝亂顫。
「我爹身子如何?」他將身子浸到水中,婢女的雙手忙在他的肩上按壓著。「老爺的病仍未見起色,夫人明日還要請新的大夫來。公子等會兒是否要去看看老爺呢?」
「不用多事。」蔚凌雲的面容沒什麼表情,閉上眼沒再多說。父親久臥病榻,身子孱弱,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夫,卻都瞧不出病因。
按理說他這蔚家長子面對久病的父親,就算不隨侍在側,也該早晚請安問候,但這麼多年來蔚凌雲卻未曾和父親多說過幾句話,不管外人說他是紈褲子弟也好,不知盡孝也罷,他不曾為誰改變過。
沐浴後,他離開浴池準備就寢,侍女們早就為他鋪好了床,暖好了被,他往柔軟的大床一臥,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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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夜晚,這間似廟非廟的「定婚殿」里,常妍歡打了個哆嗦,把身子蜷得更緊。
一旁的柴火快要燒盡,她趕忙添了些小樹枝,才又疲憊地繼續合眼睡去。
這樣的夜她已不知度過多少回,今晚她像往常一樣昏沉入睡時,迷蒙中仿佛見到一位老者朝她走來。
「你是誰?」常妍歡嚇了一跳,趕緊往牆角退。
「小娃兒,你出生時我替你算過生辰呢!不用怕。」
原來是位算命仙,常妍歡用力吸了口氣。「你要做什麼?」
「這麼多年來,為什麼你逢廟必拜呢?」老者捻了捻長須,不答反問。
「你說我出生時你幫我算過命?怎麼可能,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我又不是這兒的人……」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都經過那麼多年了還會在異地相遇,而且這年長的老人家還認得出自己?常妍歡不太相信,戒心頓起。
不料老者不以為意,呵呵笑開打斷她的話。「你姓常名妍歡,出生于潼關,命中注定非富即貴,能興家道,但在你五歲生辰那天,家逢驟變,自此成為小乞兒,是也不是?」
常妍歡一听,驚得心口直跳,老者再道︰「所以你誠心拜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證明你並非命中帶煞,不是為常家帶來災禍的克星,而是能興家道的好命格之人,對也不對?」
「你、你你……」這些心中的秘密常妍歡沒有對任何人提過,她支支吾吾道︰「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算命仙?」
「說對了,我就是仙。」老者半開玩笑地說︰「小娃兒,這‘定婚殿’只有有緣人才能踏進。今日卯時你再到昨日經過的觀音廟虔誠祭拜,就會遇到你命中注定的貴人。」
「我的貴人?」常妍歡半信半疑。
老者說完轉身似要離去,臨走前又問道︰「記不記得你女乃娘交代過你何事?」
女乃娘當年帶著她離開常府,千叮萬囑的就是一件事。「女乃娘說,不能和別人提起家世,不能說出自己的全名。」
「還有呢?」
「還有?」
「你取名常妍歡,是因為你娘希望你笑顏常在,時時言歡,記住了。」
為何自己家中的事,這算命仙知道得這麼清楚?
常妍歡疑惑訝異,老者卻只留下「勿錯過今日時辰」一句話,便如風般地消失無蹤,她蜷曲的身子突然一抖,頓時清醒。
「是夢?」她睜開眼楮揉了又揉。
這小廟里什麼人都沒有,原來是自己做夢了,但是……
「怎麼那麼真實啊?」常妍歡又揉了揉眼,心想這「定婚殿」怎會這麼古怪?
此時天色微亮,她定眼一瞧,看到小廟的柱子上刻了兩行字︰
姻緣前世定,千里一線牽。
莫言無月老,此殿論嫁婚。
月老?常妍歡笑了笑,她連三餐都吃不飽了,還談什麼婚嫁?真是想太多了。
她伸手撫了撫頸上的那條紅線,紅線系著一個精巧的錦囊,那是娘親親手縫制的,里頭有片金鎖,刻著她的生辰八字。
「女乃娘說這條紅線是一位算命仙給的,他說我的生辰八字很好,非富即貴。」紅線下的錦囊和金鎖是她娘親唯一留給她的東西,無論生活再困苦她都不願典當,常妍歡看著那條紅線。「難道就是這位算命仙嗎?可是這麼多年了,可能嗎……」說也奇怪,歷經這麼多年的顛簸流浪,怎麼這條紅線都不見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