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長得眉清目秀,心思單純善良,瞧她那不甘不願、努嘴瞪眼的模樣,蔚凌雲雙臂靠在浴池邊,笑得開懷。
「我哪有說什麼。」小歡噘著嘴,一對眸子瞪得如銅鈴般大,看著公子得意洋洋的模樣,更是氣得她……
「唉呀!」氣頭上的小歡一個不留神,踏上浴堂里的一灘水。「不好!」她腳下濕滑,全身搖晃,手中物跟著往上一拋,眼看就要摔得狼狽。
此時蔚凌雲迅速從池中躍出,橫臂攬住小歡的縴腰,讓她倚著他的臂膀,不致于摔著。小歡原本慌張地張口欲喊,但想到摟著她的人未著寸縷,頓時抿唇,不敢出聲,羞窘至極。
「謝……謝公子……這地濕滑……所以才……」
「幸好沒浪費了這壺好酒。」
原來蔚凌雲另一只手臂穩穩接住了那壺劍南春酒,好似這酒有沒有摔著比什麼都重要,小歡又氣又羞,此時卻也不好多說些什麼,慌忙掩著雙眼,踉蹌逃出這令她窘迫之地。
「走慢些,別再跌跤了。本公子好似成天都得接你摔落之物似的。」蔚凌雲捧著酒,神情悠哉、語氣嘲弄,氣得小歡辯駁的話差點就要月兌口而出。
「怎麼了?有話怎麼不當面講?」蔚凌雲拿著酒靠在浴池邊,說得故意。
「你當我不敢?」
「你是不敢。」
小歡氣得連「公子」的尊稱都忘了,而蔚凌雲則講得篤定。
「你!」
「回去吧!再待下去,是想要等別人發現我們這樣嗎?」
蔚凌雲捧起酒,「嘩」一聲轉身入池,舉止瀟灑,動作俐落,而常妍歡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她窘得兩頰嫣紅,氣得話語不清,但真讓蔚凌雲說對了,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拉開門,乖乖離開。
蔚凌雲悠哉地將身子浸入暖呼呼的熱水中,打開了酒壺,欲飲卻倏然停止。
這丫頭……的確不一樣。
他「卑劣」地使出這樣的招數回敬她,她的確瞧也不敢瞧一眼。
「換做其他的丫鬟,早就貼上我的身了。」他勾起一笑,本要暢飲的好酒,卻只是輕品一口,徐徐入喉。
有些酒可以豪氣暢飲,有些好酒卻適合慢慢品嘗。
蔚凌雲這回沒將這壺酒一口喝完,端在鼻前聞了聞酒香,笑意更深,浴堂水氣迷蒙,但蔚凌雲思緒卻更加清明。
快步離開的常妍歡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穩住腳步和喘息。這蔚大公子實在太卑劣了,怎麼能這樣惡整她?
小歡想開口罵,卻面頰陡燙,罵不出口。剛才的確是自己沒踩穩腳步,公子才會「出手相救」,怪得了誰?
她腰上的衣裳還沾著些許水珠,方才公子濕熱的手臂就是橫在這兒,小歡忙伸手拍落水珠,希望也能將心頭那些羞赧與不安全都拍下。
「沒關系,來日方長,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任憑你是個再放蕩不羈的富家公子,我常妍歡一定有辦法改變你。」
小歡吸了口氣對自己說著,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轟動。夫人的這份恩情她一定要想辦法報答,有朝一日一定會改變蔚公子的。
常妍歡將蔚凌雲是否好好度日視為己任,向來不讓人過問任何事的蔚凌雲,可不會讓小歡那麼「稱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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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決心的小歡,不管何時,只要一睜開眼,想的念的都是蔚凌雲。
「公子,您今天是不是該到蔚家的鋪子巡一趟,老爺身體不好,您也該多擔待點。」這天一早小歡推開公子的房門,就在尚未清醒的蔚凌雲身旁講了一大串話。
蔚凌雲翻了個身,揮揮手要她離開。
然而晌午,蔚凌雲才踏出房門,就看見小歡捧著自己的長劍,牽來馬匹,在門口等著攔他。「公子,您別再到街上晃蕩了。今日到城郊練練劍、騎騎馬,強健一子,別再流連花叢,這樣街坊們會說閑話的。」
蔚凌雲又揮了揮手,顯然什麼街坊閑話他壓根不理,因為他連她的話也沒听進去。
深夜,蔚凌雲帶著微醺回來,又見到這丫頭趴在自己房間的桌上,一听到他的腳步聲,眼楮都還沒睜開,就急著開口規勸。「公子,您又到哪兒去了?難道那些青樓女子會對您真心嗎?她們要的只是您的銀兩呀,您不會不知道吧?您再如此沉迷,蔚家將來能倚靠誰呢?」
這小丫鬟一點也沒有退縮之意,不達目的,她似乎永不罷休。
蔚凌雲瞧著這揉著睡眼、忍著睡意的丫頭,不肯早歇,就是要等他回府,告訴他這些處世道理,他本來微醉迷蒙的雙眸,微微漾出一絲異于平日的眸光。
是忠心過頭也好,是母親交代也罷,這丫頭的確用盡全部心力,伺候著他這個主子。
她心地善良,待人真摯,在他身邊別無所求,只望他這個主子能振作。
但他蔚凌雲不羈成性,逍遙已久,一身文采寧可盡散酒樓,豪飲賦詩;高深武藝寧可化做醉行嬉鬧,舉杯搖扇,縱情溫柔鄉,因為唯有在他醺醉之時,才能放下心頭無解之事。
而這些事,不是這個小丫頭能懂得的。
「你回房吧!往後不用再擔憂我的事。」他低聲吩咐著。小歡見公子似不願再听她多說,只有默默離去。
望著小歡悵然的背影,蔚凌雲搖首輕聲道了句「傻丫頭」,便上床入睡。
屢被蔚凌雲拒絕的小歡,並沒有打消勸阻公子消沉度日的念頭,以往流落街頭的她什麼苦沒吃過,這點小事算得上什麼?
行乞的日子歷盡風霜,讓小歡有著比他人更過的毅力,今早她一睜開眼,又想著該怎麼讓公子死心,別再去那些風月場所,壓根不管大公子到底听不听得進去。
她被褥一掀,跳下了床,天色還早,她先往馬廄那兒去。
當蔚凌雲清醒時,已日上三竿,帶著慵懶拉開了門,又見到了小歡丫頭。
「還來?」
「伺候公子是小歡份內之事,怎能不來?」
小歡堆著笑臉,不畏蔚凌雲是何態度,向他拋出堅定的目光。
蔚凌雲瞧著她,灑落的日光似乎讓她的面頰發亮。
「今日又有什麼花招?」
「花招?」小歡率性地瞪了她的主子一眼。「公子怎麼這麼說?」
她清亮的眼瞳微微搖晃,含著些許不甘願的慍意,好似一番美意被人踐踏。蔚凌雲低眼睨著這小丫頭的面容,當下有些過意不去。他屢屢拒絕她的「美意」,卻不見她退縮過一步。
「好吧!算我失言。你今天又想勸我什麼?」
蔚凌雲緩了緩語氣,眼前這小丫頭看著自己的那雙明眸,澈亮殷切,好似他怎麼過生活她是管定了,全然不管他這主子怎麼想。
小歡仰著頭,語帶期盼。「今天一早我把馬兒刷洗了一番。」
「想要我騎馬去城郊?」
「還將公子的長劍擦得雪亮。」
「要我練劍?」
小歡見公子都說對了,滿心歡喜,不停點頭。
蔚凌雲瞧這丫頭想盡辦法只為達成目的,他嘴角輕揚。也罷,今天就如了她的意。
于是他邁步往馬廄走去,小歡樂得笑逐顏開,一蹦一跳地緊跟在主子後頭。
到了馬廄,蔚凌雲見到他的駿馬果真被刷洗得潔亮,再轉頭瞧瞧小歡發絲上的水珠、衣角未干的水漬,于是問道︰「你一早就來洗馬?」
「嗯!」小歡點頭應著。
「你也善于馬術?」
「公子說笑了,以往小歡連吃頓飽飯都不容易,怎會有閑錢養馬。」
「這麼說你是不會騎馬了。那麼等會本公子騎去何方、有沒有練劍,你可管不著?」蔚凌雲勾起嘴角使壞,常妍歡听得瞠大一雙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