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似乎覺得全身緊繃的神經忽然間通通松懈下來。至少這「女乃女乃」知道自己的一切情況,在刀子面前不必房間偽裝什麼。
「你在干嘛?」
貝鈞突然出現在社辦,讓沉思中的言薇葳嚇得好大一跳。
「故意嚇我是不是?」見到貝鈞,她合上手中的小記事本。
「我哪有,是你自己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有人進來都不知道。」貝鈞見到她合起的記事本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不知道代表什麼的數字。
「不用你雞婆。」言薇葳卻不想讓他過問。
「喂!我是好心耶!再說你這間社辦位在這麼角落,你一個女生躲在這邊,天色暗下來後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貝鈞語氣透露著關心,不過自己卻沒察覺。
言薇葳坐在這好一會了,都沒發現天色已漸漸暗下。她看了眼窗外後回話︰「我什麼身份,還要你擔心?」
「跆拳道社長又怎麼啦!多來幾個男生一樣可以把你摞倒。前不久校外才有歹徒潛入女同學的租房內,差點出事。你小心點,不要鐵齒行不行?」
言薇葳的確想著事情而忘了時間,沒注意到身處這間角落教室的安危,她看著貝鈞糾正她的表情,忍不住笑開︰「現在換你訓起我啦?」
「還笑?這種事女生可不能出點差錯,你認真點行不行?」
「知道啦!謝謝你。」
「謝什麼謝?無聊。」貝鈞從不會把「請、謝謝、對不起」掛在嘴邊的人,他認為這樣很惡心,于是忍不住補上一句︰「我是怕委屈了那些歹徒。」
言薇葳其實早已知道貝鈞口惡心善的個性,她對著貝鈞說道︰「其實你心地很好,干嘛老是不肯好好講話?」
有些不自在的貝鈞卻顧左右而言他。「吃飯了沒啦?」他轉移了話題,那些話是女生們講的,別在他這大男生面前提。
他強忍剛剛寧靜給他的「傷害」,想找個人吃個飯講講話,抒發郁悶。
「還沒吃。怎麼,要請我嗎?」言薇葳半開玩笑地說著。
沒想到貝鈞真的答應。「走啊!一句話。」
「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喔!」
「我怕你啊?」
「那好,海陸大餐,謝謝!」言薇葳還是開著玩笑,她不是會隨便敲竹杠的人。
沒想到貝鈞真的拖著她走,言薇葳被他半拖半拉地到了間火鍋店前,她還是直說︰「好啦!我開玩笑的啦!不過是頓晚餐,吃自助餐就好了。」
「就當陪我吃頓飯,行嗎?」貝鈞突然用低沉感傷的聲音這樣說著。
言薇葳頓時領司他一定有事,然而她不直接問他發生了什麼事,而是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和他對話;「她吧!看在這頓大餐的份上,勉強陪你。」
貝鈞點了點頭,表情看來有些落寞。
這是間言薇葳想也不敢想的高級火鍋店,隱密的隔間,周到的服務,不家滿桌豐盛新鮮的食材,看得她饑腸轆轆,貝鈞卻似乎沒什麼胃口。
言薇葳知道他在硬撐,沒有開口問,只讓他靜靜地沉思。和貝鈞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
貝鈞呆了好半響才回神。「吃啊!怎麼不開動?」他問著沒動筷的言薇葳。
「你是主人都沒動筷,我怎麼好意思。」
「厚!我們之間還分這個?」他還真有點受不了。「無聊!吃啦!」
「讓你破費了。」言薇葳拿起筷子,看著貝鈞把帝王蟹放進滾滾鍋湯中。
「破費?想太多。」
「這種大餐我還真的吃不起。」言薇葳夾起肉質鮮女敕的魚片,和一把漂亮的香菇放進鍋里。
貝鈞听了,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天天吃這些東西,早就沒感覺。現在我才體會,很多東西真是錢買不到的。」
「比如?」
「比如……」他欲言又止。
言薇葳察看他的表情,心中有底。「比如學姐的青睞,對嗎?」
貝鈞臉上閃過一絲難為情。「你怎麼知道?」
「我厲害啊!」她知道貝鈞只會為了一件事落寞喪氣。
「唉!真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你面前就是什麼事都瞞不了。」
「干嘛要瞞?追不到就追不到啊,有什麼不能說的?」
「可是……」
「可是什麼?講啊!」
「我……」
言薇葳仰頭一笑。「自尊心作崇,男人面子問題,是吧!」
「好啦!你可以去擺攤算塔羅牌了。」又被言薇葳說中,激得貝鈞無言以對。
他把所有的熱誠和心意都放在寧靜學姐身上,不過對方壓根沒把他看進眼里。但是,這又能怪誰?
他是堂堂大少爺沒錯,但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但人家只把他當小蒼蠅一只。
是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還是自不量力、痴心妄想?從來沒有嘗過什麼挫敗滋味的貝鈞,這次可被傷的頗深。
寧靜學姐讓他知道,他壓根沒有什麼好囂張、好自豪的,甚至在許多人眼中,貝鈞這個名字或許還不值一提。
「唉!」他忍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這副模樣他可不能在一幫好兄弟面前露出來,不過這早就把他所有拙樣瞧個徹底的言薇葳,卻不用算在內。
「問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他沒頭沒腦問著言薇葳。
「你自己覺得呢?」
「不知道,至少人家壓根不理我。」他垂下頭,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
言薇葳知道,要他承認失敗,比什麼都難受。
「我們練跆拳道的,一開始一定會被打得滿頭包,沒有人一上場就能稱霸。」
「所以?」
「所以慢慢練等級嘛!就像你打那些游戲,一開始也都是從零練起啊!」言薇葳用他懂的事情做比方。「一次失敗就垂頭喪氣,毫無斗志,才不叫男人。套一句你說的話,簡直就是娘抱。」
「什麼娘炮!我堂堂男子漢……」
「那就證明給大家看啊!」言薇葳馬上打斷他的話,給他一記當頭棒喝。「想辦法證明你自己不差,不是只會靠家世的少爺,也不是個成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混咖。」
「你怎麼知道我覺得自己是‘混咖’?」貝鈞嚇了一跳,真準。
「哈!所以我真的可以再兼一個差,擺攤算塔羅牌了!」
輕松的言語終于把貝鈞心中的陰霾微微驅散,他開始問起言薇葳的事。「說真的,你沒事兼那麼多差干嘛?」
「廢話,就是有事才兼那麼多工作,你以為我不想好好念書啊?」
「真辛苦,這麼缺錢喔?」
「不用你多事。」
言薇葳不太講這些私人事情,但貝鈞硬是要問︰「你很不夠意思耶!我的所有大小事都讓你知道了,你卻什麼都不說,這樣算什麼朋友?」
「誰跟你是朋友了?尊師重道一點。」
「喂!現在不是家都時間,你擺什麼架子啊!真的那麼不想跟我作朋友?」貝鈞此刻信心重挫,想著是否連言薇葳都會「嫌棄」他。
「好啦!我開開玩笑的啦!只是我覺得這些事也沒什麼好講的……」
「講!羅唆。」貝鈞只覺得言薇葳其實幫了他許多忙,說不定自己也可以展現點能力幫幫她。再說他認為朋友之間沒什麼好隱瞞的,于是問得直接,「你是不是很缺錢?」
「沒有啦。」
「少來,今天你一個人在社辦寫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數字,一定是在算帳,對吧!」
言薇葳看了他一眼,終于松口;「我看你也挺會算的,跟我一起擺攤吧!」
貝鈞笑開,好像只有跟言薇葳在一起,心中陰霾才會煙消去散。她除了會跟他斗嘴互虧之外,其實總暗中激勵他,那些話語听來仿佛不著邊際,好似隨口一談,不過就像一股地底的暖流,悄悄流進貝鈞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