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支熱狗被他倒滿又紅又黏的醬汁,他準備「不小心」將這支熱狗掉在那條混蛋手臂上。
看你到時候怎麼摟言薇葳!就當貝鈞正要裝作手滑不小心掉落之時,沒想到天外竟飛來一包爆米花。
電影正進行到搞笑情節,所有人笑得人仰馬翻,就在這時這盒爆米花非常配合地從言薇葳的座位飛灑而出,落得貝鈞全身,他氣得要豁出去地將所有西紅柿醬往前座倒時,沒想到爆米花之後是一個使上力氣的手掌,不偏不倚,往他正要貼近的胸口打下。
「哎呦喂呀!」他暗哼了一聲,乖乖跌坐原位。
貝鈞胸口一痛,心也一驚,能在這麼黑暗的地方,算準他所有動作、所有方位的人還會有誰?難道言薇葳從頭到尾都知道?
他忐忑不安、又心有不甘只有帶著滿身的爆米花,和最後灑在自己身上的西紅柿醬,黯然離開。
回到家的貝鈞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自己房間走去。
打開了浴室的花灑,他將全身浸在水氣彌漫的空間里,透不過氣的呼吸,就像他此刻的心境。
言薇葳發現了嗎?她知道他寒假會回來看她嗎?知道這些都是他搞的鬼嗎?
如果是這樣,那麼現在的她一定覺得,自己壓根沒有什麼長進,還是喜歡搞這些無聊小事,還是不懂得尊重人,不懂得成熟處事。
「我不是這樣的人。」貝鈞難過地對著落下的水珠說。「我是真的喜歡你。」
一顆顆落下的水珠沒能給他答案,他好無力,眼看著言薇葳投向別人懷抱,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大老遠從美國回來,卻親眼看到這樣的結果,他的心都快揪成一團,臉龐滑下的,似乎已經不只是水珠。
于是貝鈞只能這樣一次次看著大熊一步步接近言薇葳,今天牽手逛街,明天kissgoodbye,而他卻只能躲在他們後面,獨自隱忍傷痛。
心煩意亂的貝鈞頓時失去了生活目標,成天失魂落魄地過日子。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言薇葳對她而言是這麼重要,但他卻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出口。
于是受創的貝鈞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在網咖里發泄,在線上游戲里找到屬于他的成就感,再度迷失在聲光效果十足的虛擬世界里,在里頭當英雄、扮大俠,卻找不回現實生活中的自己。
坐在電腦熒幕前,他又開始喃喃自語︰「或許你是對的,是我不夠成熟、不夠有魅力,才讓你沒選擇我。」他獨自對著電腦熒幕里的角色說話,不管旁邊有沒有人看他。
寒假就快結束、開學在即,貝鈞卻一點也沒有回美國的意思,反而更沉迷線上游戲中,終日渾渾噩噩,想著言薇葳,想了好多事,就是想不到答案。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可是除了逃避以外他還能做什麼?回去念他根本沒有興趣的書?他現在明白,自己當初能堅持到畢業是為了听誰的話,是接受誰的鼓勵和建議,但是現在這動力已經消失,他還堅持什麼?
回頭找寧靜學姊嗎?不可能。他嘲笑著自己,一顆心已被「別人的」言薇葳佔據,還容得下誰?
貝鈞失去了生活目標,失去了上進的動力,開始走回頭路,甚至在這條路上,他也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口。
「鈞哥,你真的不回美國念書?」
整日混在網咖的貝鈞,遇見好久不見的往日朋友,他眼皮也懶得翻一下,只哼了一聲,手指繼續在鍵盤上快速移動。
「鈞哥,美國的日子是不是真的不好過?」同伴見他不理人,繼續問著。
貝鈞不耐煩地擰了一下眉,靠在椅背上說道︰「吵什麼?沒看見我快拿到寶物了嗎?嗦!」
「是、是是,打擾鈞哥了。」眼看以前的貝鈞果然回來了,同伴連忙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鈞哥,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來一根吧!」
貝鈞沒有拒絕,點燃了打火機,開始吞雲吐霧。
他知道自己墮落了、沉迷了,他呼出一口煙,卻沒有力氣睜開眼楮,把煙霧里的自己看清。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成天在網咖醉生夢死的貝鈞,已經辦了休學,封鎖了及時通上的所有朋友,不讓人勸、不和誰談,關上了心門,把自己鎖在封閉的世界里。
為什麼你要教會我那麼多事?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學不會,這樣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他的心好痛,卻倔強得不想跟任何人說,而游戲世界里跑來跑去的人物也無法呼應他。
是不是我真的不夠好,是不是你永遠只把我當一個「只有家世、沒點本事」的闊少爺?熒幕里的游戲人物等級一天天增加,貝鈞的心卻一天天地沉淪,他墮落得不想抬頭,失去了支撐的生活目標,再也找不到努力的動力。
貝老爺得知貝鈞辦了休學,連忙敲著房門要他講清楚,不過貝鈞卻「砰」的一聲,拿起桌上的書本往門邊摔。
「吵死了!走開!」
「鈞兒,有話好好說,我只是想了解……」
砰!又是一本書,狠狠往門上摔。「就跟你說我不想談,听不懂嗎?不要再煩我了!」
貝鈞任性地對門口大喊著,然後身體就像那些擰落的書本,晃啊晃地,跌坐在地板上。
啪嗒!一顆淚珠滑落。唯有一個人關在房里時,他才可以不再偽裝,不再故作堅強。
他的心情好復雜、好痛楚,房里電腦熒幕還開著,他的外掛程序還在自動幫他練功,不過此刻他卻諷刺地覺得,那些虛擬世界的角色一個個都好似正嘲笑著他;就算在游戲中戰斗力十足,在現實中卻像個「小癟三」;即使游戲里打怪一流,現實中卻是個被情敵打得傷痕累累的「小俗仔」!
「我不是小俗仔!」他對著天花板大喊了一聲,接著「砰」是一聲,整個人成大字型癱倒在地,任憑那些虛幻的角色在幻想中嘲笑自己,卻無能為力。
晨曦,睡在地板上的貝鈞被冷醒。
難得一見的冬日穿過了窗簾,灑在他慘白的臉上。
昨晚夢里他一會兒很威武地打敗了好多游戲角色,一會兒卻又被那些怪物追著急奔狂竄,來來回回,讓他心神虛弱、疲憊不堪。
貝鈞勉強起了身,瞥見散落一地的書本,書本內頁被微寒的晨風吹開,一頁頁在他眼前翻閱。
他沉重的雙眼依稀見到里面的字跡,朦朧中,那個揮著拳頭押著他念書的言薇葳,出現在眼前。
這些是她一字一字留下的筆跡,這里寫著注解,那邊標著重點,她總是不厭其煩地教著程度不佳的自己,總是想盡辦法,威脅利誘也要讓自己好好念書。
他失意的時候她給他鼓勵,他作怪偷懶的時候她不留情面地教訓他,那些生動的畫面仿佛都出現在他眼前,貝鈞揉了揉肩膀,好似她剛剛給了他一記過肩摔。
「怎麼不和我打架了?」他啞聲說著,低頭看著言薇葳留下的親筆字跡。可是為什麼連這些字跡都好像在嘲笑著他?
「這樣的我,你一定很失望,對不對?」他撫著字跡,指尖似乎都著了火,燙得他心頭難受,分秒都煎熬。
「你在笑我是小娘炮嗎?還是對我很失望?枉費當初你告訴我那麼多道理,可是現在的我為什麼軟弱成這樣?」言薇葳的一筆一劃化為道道銳利的刀鋒,刻劃在貝鈞心田上,留下銘心的傷痕。
寒涼的晨風讓他腦袋稍微清醒,清晰地檢視這些傷痛,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想起以前言薇葳對他說過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