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袋主母(下) 第3頁

一腳在內、一腳在外的淺草頓時很是窘然,她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神色十分尷尬的望向正在取笑她的皇甫婉容。

「進來呀!杵在那兒當門神不成。」這個老實過了頭的丫頭,還真是一根直筋的冒傻氣。

「是的,小……」

「嗯——」一聲冷音拉得重。

淺草不曉得自己哪里做錯了,慌張的左右四顧,在明煙、明霞擠眉弄眼的唇形提醒下,她才知曉原因。「大少女乃女乃。」

趙逸塵不甚滿意,但勉強接受的一頷首。

「什麼事?」一大早來找她。

淺草看了一眼面色冷然的大爺,走近主子身邊小聲地說著︰「小……大少女乃女乃不是看中城西那座四進宅子嗎?周叔和對方談妥了,開價四千兩。」

「你要買宅子?」淺草以為沒人听得清楚的細碎聲音,對習武者而言其實是清晰可聞,一字不漏的傳入趙逸塵耳中。

皇甫婉容輕揮素手,讓淺草在一旁候著。「沒丈夫前是想在城里弄個居處,以後入城也有個落腳處,不用趕早模黑的趕在關城門前離城,雋哥兒到私塾讀書也方便些。」

「看中了就買,找我取銀子。」他還養得起妻兒。

「你的銀子干淨嗎?」她斜睨著他問道。

趙逸塵身子一僵,神色復雜的看著妻子,她太敏銳了,幾乎一針見血地捅破他不欲人知的另一層身分。

她垂目,笑得眼下隱有暗影。「不干不淨就算了,我手上還有些銀子,既然談妥了就買,也許哪天就用著了。」

意思是丈夫若是無能,爭產爭輸給繼母與二弟,他們也只有鼻子一模被分家分出去。

「我會解決的。」那里……他不會再回去了。

「怎麼解決?」一旦深陷其中,想月兌身,難。

皇甫婉容不確定他在失憶時干的是何種勾當,但她看過在草原穿梭的悍匪,以及橫行沙漠的流盜,他們和他一樣身上都有一股不畏死的焊氣,仿佛生死只是碗大的疤而已。

她不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即便猜測成真,她也會替他隱瞞,先不論她是否對他有情,光是看在他是她丈夫這一點,她就不能扯他後腿,女人終究要有個歸宿,他……還算不太差。

回答不上來的趙逸塵微惱地搶過黛條為妻子畫眉。「男人在外面的事女人別管,總餓不著你們娘仨。」

她一笑,「別牽連妻小被砍頭就好。」

「皇甫婉容——」他低聲警告。

「走嘍!走嘍!再不走就要遲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能有半點疏忽。」那個善于挑事的婆母可不好應付。

「婉兒……」趙逸塵臉色微暗。

她笑著一揮手。「我信你一回,就一回,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孩子沒爹挺可憐的。」

他一听臉色黑了一半,暗暗咬牙,孩子沒爹是什麼意思,當他死了不成,這女人……著實可恨。

可是,她充滿信任的眼神又令他心口熱了起來,惱怒之余不免有一絲竊喜,這令人氣憤又可愛的女子是他的妻子,讓他有心安的感覺,即使他走得再遠,回頭一瞧她還在。

皇甫婉容沒心思理會他千回百轉的復雜情緒,她還有更難的仗要打,一打理好端雅的儀容,便帶著性子較沉穩的明煙和淺草往屋外走去,留下明霞整理床鋪。

妻子不在時,趙逸塵那張表情不多的俊顏更冷沉了,冷得叫人不敢多看一眼,整理好內室的明霞頭低低的貼著牆,腳步很輕地幾無可聞,倒著走出屋子,一口大氣憋著,直到離開了正房才敢大口呼氣,拍著胸口暗吁。

須臾,幾道黑影竄進趙府東邊的竹林。

「你們來了?」

聲音很輕,像是對著牆面掛的「江雪垂釣圖」自語。

「再不來還不得被你怨死,數落我們辦事能力越來越差了。」一件小事而已,還能拖上十年八載嗎?

「查得如何?」雖然心里有數,還是想確定。

「嘖!還不是那回事,真如你所料,有人收買了黃山頭那幫幫眾,買你一條命九千兩,見不見尸不打緊,只要確保你回不去就好。」砍成七、八截更好,死得不能再死了。

趙逸塵冷笑。「我這條命還挺值錢的。」

「那可不,咱們做一樁「買賣」也不一定有九千兩之數,不過兄弟我替你討回來了,還多了利息。」得意揚揚的駱青掏出千兩面額的銀票一迭,少說四、五萬兩。

「你搶了對方?」他挑眉。

他哈哈大笑。「朋友有通財之義,他們自願拿出來孝敬,還說絕不敢招惹我們胡陽大山……」

「噓!噤聲,謹防隔牆有耳。」他們的身分絕對不可外泄。

嗤聲一出,漫不在意。「你未免也太謹慎了,整個院子沒幾人走動,空蕩蕩地像座死城,你一回復記憶就變膽小,這也怕,那也怕,真要有人偷听,大不了一刀抹了脖子。」

「是謹慎,一動不如一靜,還有,不要在我家打打殺殺,那是我趙府的下人,要是殺錯了我妻子的人,她會跟你沒完沒了。」外表柔弱的她實則剛烈,很護自己人。

「沈老二,你是怕老婆的種?」殺幾個人算什麼,又不是沒殺過,隨便挖個洞就能把人埋了。

「我姓趙。」他糾正他。

駱青「嘁」了一聲,不用人招呼的自己倒起桌上的茶。「真是小嫂子呀!她要怎麼跟我沒完沒了,我倒是想等著瞧。」

「你忘了在百味樓那件事?」趙逸塵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行動自如的手臂,有一度它曾經舉不高。

他臉上的笑容一僵。「是她干的?」

趙逸塵面無表情地把銀票推回去。「兄弟們拿去分了吧!不用算我的份,算是謝禮。」

「格老子的,居然是她!我的手酸麻酸麻了一整天。」

他本來以為陳年痼疾發作了,連忙找大夫醫治,結果大夫說他沒事,連點中毒的跡象也找不到,只說少動多休養即可,他是身體過累的緣故。

什麼累,他大半個月沒痛快地打過一場,正嫌骨頭發硬呢!誰能讓他累著了,杏花閣的飛羽姑娘才揉著後腰喊累,說他多來幾回她都不要活了,腰骨被折騰地斷了好幾截。

「她還會弩箭。」他覺得有必要提醒,這幾個兄弟都太自信了,瞧不起女人,他不想有一天看見他們胸口插了一支袖箭。

駱青等人一听,一下子全沒了聲音,像震驚,又是訝異。

「弩箭不是軍隊才有的東西,士兵……不,連軍中將領都不一定會有,大多是宮中的貴人或宗室子弟取樂的玩意,她怎麼會有?」她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小媳婦,哪來的門路?

「她在莊子里的書房中擺滿好幾架子的書,從天文地理、人文史冊到農耕漁牧,隨筆游記等等都有。」他暗示他們他的妻子遍覽群書,博思廣聞,也許書上會教人如何制弩。

不過這理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一名女子再聰慧也不可能制出傷人的武器,但是那是他的女人,他願意護著,不論她的弩箭從何得來,他都會擋在她前面。

「呼!不愧是文官的女兒,愛書成痴,沈……趙老二,你也是讀書人,怎麼書中讀不出顏如玉,反而被人砍了幾刀,奄奄一息?」駱青取笑他百無一用是書生,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那你們是查出買凶之人了?」他故意轉移話題,避談昔日讓他生死一線間的重傷情景。

「你想听?」駱青丟了個了然的眼神。

「不想。」他已經知道是誰。

「二哥,你的仇報不報?」水閑庭只問這句。

趙逸塵沉默了很久,仇是會報,但要用何種方式,他還得考慮,他也不願將別人扯進他家的恩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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