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欣賞她的專業和努力,他知道鞏芊鈴離開學校後依然不斷進修、吸收新知,也很努力地憑自己的能力賺錢,和那些想要不勞而獲的無知女人比起來,她有骨氣多了。
這點很重要,他貝家大少不想依靠傲人家世,也是憑這點骨氣。
與鞏芊鈴相處一段時日後,貝銘對她更加了解,大家都說她「視錢如命」,這點和自己豈不是相同?但貝銘發現自己越來越想知道,在她重視金錢的背後,鞏芊鈴的真實個性到底如何。
***
傍晚,兩人在公司巷口的一家永和豆漿店出現。
當貝銘跟她說要請她到這種地方吃宵夜的時候,鞏芊鈴並沒什麼訝異的表情,反而說了句。「都好,反正那家豆漿店我常去。」
「你常去?」倒是貝銘反問著。
「不行嗎?犯法啦?」她沒好氣地說著。「主播不能喝豆漿嗎?」她停了停,才又說道︰「再說這邊的豆漿比別家大碗,比較劃算。」
貝銘笑了笑。「不愧是財經專家,很會算。」
听見別人這樣說自己,鞏芊鈴也不以為意。「不然要天天去飯店、餐廳吃大餐嗎?真不知道是去吃裝潢還是去吃氣氛的。」
她走進小小的店內開始點餐,入座後不久,桌上便擺上蛋餅、豆漿和煎餃這些很平常的食物,不過貝銘看鞏芊鈴吃得很習慣。
他看著,淡淡地說道︰「你還是一樣,是一個很實際的女孩。我記得你以前就是這樣,從來不浪費。」
碑芊鈴一邊吃,一邊听見從他口中說出的「女孩」兩字。
她已經好多年沒听過這樣的形容詞。
自己已過了女孩的年紀,已經必須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和困難,很早以前,她就必須學著長大,學著這世界沒有誰可以依賴。
貝銘的話語讓她好像突然落入了以往的時空,他說得感性,她卻听得感嘆。
「是嗎?」鞏芊鈴無心應著,過往歷歷浮現眼前。
「以前你在學生餐廳用餐的時候,從來不會將食物剩下。還有你會向學長姊買二手書上課,能省則省。」貝銘又說。
「是嗎?」鞏芊鈴重復了一次,不過這次她抬起眼,認真看著貝銘。
收工後的夜晚,她可以稍稍放松白日的緊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貝銘除了是自己的「宿敵」之外,好像也能是一個相識甚久的老友。
多日來壓抑在心中的復雜思緒頓時涌現,他是敵是友,鞏芊鈴厘不清,她想倔強地不去理會,心中卻又有另一股力量拉著她面對。
但是她不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的,要是他對自己無意,那她豈不是自作多情?
想到這里,她清了清喉嚨。「說到以前,我還真的不怎麼喜歡你。」無論內心如何交戰,她可不想連面子都輸掉。
「因為我常搶了你的鋒頭嗎?」貝銘一針見血,不過隨即又補了一句。「以前不喜歡,那麼現在呢?」
說罷,他身子微微向前傾,雙眼凝視著鞏芊鈴。
這句話像一陣旋風,由四面八方吹向她。
他凝視著她,而鞏芊鈴則盯著滿桌的食物,既接不上話,也咽不下東西。
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想听到什麼答案?
他雙眼的目光直落在她心底,好似一盞探照燈,想要照出她心中的答案,要在一片漆黑中尋找出躲躲藏藏的她。鞏芊鈴閃避不及,心慌意亂,但說什麼也不願就這樣舉手投降。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現在嗎?更討厭。」她向這畢生最大的敵人示威,她不要就這樣淪陷在他的魅力之中。
話說在嘴上,但臉上不自然的神情已經出賣了她,貝銘一雙明眸將鞏芊鈴所有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他舀起一匙豆漿,神情自然地說道︰「真的這麼討厭我?」
「對,不要懷疑。」她鼓起的腮幫子好像水里游來游去的金魚,不過貝銘知道那叫虛張聲勢。
他不動聲色,也不窮追猛打。「很遺憾我帶給你這麼多困擾。」他停了停,然後說道︰「那麼往後我就不再對你的工作內容作太多的干涉。」說完,他便不再看她,低頭吃起東西。
「嗯?」鞏芊鈴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這算是你的‘賠罪’嗎?」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
什麼叫做了追麼說也可以」?鞏芊鈴心中燃起一把無名火。
斑手過招,貝銘使出欲擒故縱的招數。
方才他的雙眼已經看出,鞏芊鈴的內心游移不定,只是表面故作鎮定。
既然這樣,他也「不勉強」,他已經釋出善意,剩下的就看她怎麼決定。
碑芊鈴像個差點說出實話的小孩,然而她卻繼續撒謊道︰「不干涉最好,我就等你這句話。」
「這可是你說的。」貝銘仰起頭,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意。「你還是一樣那麼倔強。」
「你也一樣,還是那麼自以為是。」她不甘示弱。
冷不防貝銘再問道。「所以在你心里,我就只是這種人?你對我沒別的感覺了嗎?」
「你……」鞏芊鈴心中大亂,但死也不肯向他低頭。「對,你就是這種自大又自以為是的人。」
「好吧!」貝銘好似嘆了口氣。「那以後真的不打擾你了。」
「你!」她被逼得欲言又止,這男人真的讓她快抓狂了。
罪魁禍首卻若無其事地道︰「怎麼了?」
「沒……事。吃完了就快回家,我還想早點休息。」她依然故作強勢,內心的真實感受怎麼也說不出口。
貝銘淡淡地笑著,看著在這樣的小店喝著豆漿的女主播,這一整晚,她甚至沒有多問一句,怎麼不開車接送她、怎麼不請她吃頓像樣的。
她的確是一個儉樸的女孩,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在復雜的媒體業中,她還是沒有染上虛榮的惡習。
「好吧!不妨礙你休息,吃完我們就走。」
吃完這頓宵夜後,貝銘撐起傘,搭公車送她回家。
碑芊鈴什麼也沒說,只是站在公車上若有所思。
突然她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沉默。
碑芊鈴接起電話,不久後,竟換上了一臉擔憂甚至驚恐的表情。她刻意壓低聲音,還空出一只手捂在嘴邊,不讓旁人听見她說什麼。
貝銘不曉得是什麼事情讓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過此時突然一個煞車,讓單手扶著把手的鞏芊鈴重心不穩,搖晃了一下,差點就要跌倒。
貝銘不假思索,伸出大手一把環住她的腰。
「小心!」他摟著她。
「謝……謝。」鞏芊鈴突然紅了臉,出聲道謝。
她能感受到這臂膀的溫度,不過現在車上的人全都看著她,看著這電視上的名主播正搭著公車回家,鞏芊鈴急忙推開他的手。
只是電話還未說完,手機里傳來了陣陣怒罵。
貝銘听不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麼,鞏芊鈴馬上回神,跟對方說道︰「我一定會處理的。」然後便匆忙掛斷。
「怎麼了嗎?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要不要幫忙?」貝銘看見她面有難色,關心地問道。
事出突然,貝銘的關心出自真誠,不過鞏芊鈴連聲拒絕。「不用、不用,這是私事,我自己處理就好。」
車子到站,她連忙快步走下車,好像一句也不想讓貝銘多問。貝銘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在黑夜中顯得消瘦孤單。
他握了握手掌,鞏芊鈴腰間的溫度,好似還殘留著。
而她剛剛那倔強的表情,也停留在他的腦海中。
這個不會說謊的小孩,該不該揭穿她?還是慢慢等,等她願意自首的那一天?
鮑車緩緩駛離,貝銘的目光還沒離開走進巷中的鞏芊鈴,他承認,在她身上,他看見自己欣賞的女人,鞏芊鈴正一步步,緩緩地走進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