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听見「小貝貝」,知道現在嚴家的佣人們已經和她混成一片,然而更糟的是,貝貝和大家沒大沒小,而大家對她也一樣。
門很快地被打開,貝貝既沒應門也沒回頭,很自然地說道︰「謝謝廚師大叔,先幫我放旁邊好不好?」
顯然他不在家的時候,大家也是這樣「隨興」的相處,廚師領著佣人、端著餐盤,小心翼翼地走入。「有你最喜歡的小蛋糕和……」
「和什麼?」貝貝沒听見廚師大叔說下去,才稍稍回頭。「你們怎麼啦?」
端著餐盤的家佣和廚師愣在門口,「匡啷」一聲,餐盤落地。
「唉呦!」只听見貝貝喊了一聲,破碎的盤子四飛,她嚇得花容失色,碎玻璃劃傷了她的手腕。
「怎麼了?」嚴明看見些許血絲從她的腕間滲出,顧不得其他,毯子一掀便往她這兒跑,一把握起她的手,怒斥一旁的家佣。「你在做什麼?!」
嚴明怒目厲聲,家佣被罵得緊張害怕,貝貝一邊握著手腕一邊急著說道︰「不要罵人家啦!他不是故意的。」
「有沒有碎玻璃在里面?」嚴明顯然比貝貝還要緊張,緊握著她的手不放。「讓我看看。」
聞聲而來的管家見狀情急地大喊。「把醫藥箱拿過來!馬上把地板清干淨!」
他這一喊,喊來嚴家所有的家佣,房內有受傷的貝貝、滿地的碎玻璃,和……他們只穿著一件內褲的主子。
嚴明來不及阻止、也顧不得解釋什麼,拿著送進房來的消炎藥水小心地替貝貝上藥。
「痛不痛?」他的表情看起來比她還要痛苦。
「一點點。」貝貝小小聲地說。
嚴明看著她,止不住一陣心疼,柔聲安慰。「忍耐一下好不好?」
嚴明的表情仿佛這玻璃劃傷的是自己的手,貝貝把這樣的嚴明看進眼底,點了點頭。
「好……」她吞了吞口水說道︰「嚴明大哥,我看你還是先……把衣服穿起來好了,他們都在看你。」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家畫畫嗎?」嚴明拿著紗布,頭也不抬,專注地替貝貝包扎傷口,動作輕柔。
那些家佣們,嘴巴張得大大的,眼楮瞪得直直的,不知道他們的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開放?這下子他們的八卦,又多了一條。
***
傍晚,嚴明端著一杯紅酒,坐在沙發上。
沙發另一頭坐著緊盯著電視、目不轉楮的貝貝。
「手好一點了嗎?」嚴明關心地詢問著。
「嗯。」貝貝專注地看著電視,嚴明也跟著瞧。
其實手上的傷並不是很嚴重,嚴重的是今天嚴明臉上擔心她的表情,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你要看哪一台?」好一會貝貝終于開口,她整理好心情,視線離開螢幕。
「就跟你一樣,看月兌口秀就好。」嚴明倚著沙發,凝視貝貝。
「你也會看這個喔?」
「你不是說我該學學主持人的幽默?」
「厚!你在記仇對不對?」貝貝記得那天他們吵架時,她叫嚴明多學學月兌口秀節目主持人的幽默。
「我沒有記仇,事實上我要謝謝你,讓我了解很多自己以前看不到的缺點。」
「長毛龜,你突然這樣說,我很不習慣耶!」
「不習慣嗎?」嚴明噙著笑。
「你別笑了,他們都在看你。」貝貝指了指後頭端水果的家佣們。「他們一定滿肚子疑惑。」
嚴明也沒回頭,更不想解釋。「隨便他們怎麼說。」
貝貝沒想到他竟然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反而心虛道︰「你解釋一下啦!說那是在畫畫,沒在干嘛。」
「不必。」嚴明拿起水果,看著電視悠閑地吃了起來。
貝貝沒見過這麼悠哉的嚴明,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好吧!反正……被看光光的是你,算你吃虧。」貝貝抱起沙發上的抱枕,頭倚著抱枕看電視。
身旁的嚴明,目光卻漸漸轉向她。許久,他開了口。
「其實你很像這杯紅酒,剛喝下去的時候甜甜的,以為不會醉,卻後勁十足,沒有防備的人很難招架。」
「我在看電視,你在那邊酒不酒的說什麼?」嚴明說得低沉感性,不過貝貝卻沒有打算理會他。
「你听不懂我話中的意思嗎?」嚴明問著。
貝貝聳聳肩。「我又不懂酒。」
「這跟酒沒關系,我只是打個比喻。」嚴明稍稍移動身體,坐近了些,然後耐著性子,再跟她解釋一遍。「有些人就像這種晶瑩剔透的紅酒,讓人失了防備,最後不知不覺地沉醉其中。」
「喔。」怎料貝貝只有一聲「喔」,沒再給他其他反應。
「所以你還是听不懂這話里的意思嗎?」嚴明又問了一次。
「听不懂。」她搖搖頭。
貝貝非常不給他面子,難得他堂堂閻羅王願意跟她這個小表低頭,她卻壓根不當一回事。
嚴明無奈,只能說道︰「好吧……那我們看電視好了。」
他能說什麼?難道要壓著這小丫頭說「你仔細給我听清楚,我喜歡上你了」,還是要說「你就像這紅酒,已經把我迷住了」?!
不要鬧了,再怎麼說這里是嚴家,他是一家之主,當初這丫頭剛搬進來時,兩人吵得有多嚴重?他「長毛龜」的外號就是這丫頭取的,就連現在她還是成天掛在嘴邊,憑什麼要自己低頭向她告白?
罷了!她要是听不懂這比喻,就暫時止住吧!嚴明深深吸一口氣,坐回原位,端起酒杯,故作優雅。他壓住的不是貝貝,而是自己滿懷的熱切情感,不過再怎麼說面子還是要顧,這事改天再說好了。
不當一回事的貝貝,抱著抱枕隨著電視上節目主持人的笑話而笑鬧。
嚴明放下酒杯,雙手枕在後頭,仔細想想自己似乎很少這樣放松,也好,就過個像周末的周末吧!
嚴明正試著放松,跟著看月兌口秀節目,貝貝卻冷不防在廣告時間時,突然丟下抱枕站了起來。
「遜到家了你!」她走到他面前,雙手插腰。「有夠爛的告白。」
「什……麼?」倚著沙發的嚴明挺起了腰。
「你活在中古世紀喔?沒听過這麼沒力的告白。」
嚴明一愣,難道她听得懂他方才的比喻?
貝貝的頭左右搖動。「有話也不敢直說,什麼酒不酒、還後勁咧,很爛耶!」
嚴明瞠著眼,看著眼前的貝貝。「你剛剛還說……你听不懂。」
「是懶得理你。」貝貝有些得意,她嚇到她的長毛龜了。
「你……真的很……沒禮貌。」他支支吾吾地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不就喜歡我這樣?」她可一點也不尷尬,還一副理直氣壯不饒人的模樣。
嚴明怎肯在這個時候低頭。「我哪時喜歡你這個搗蛋鬼了?」
「好啊!不喜歡是不是?那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
「我跟爹地說了,我要去歐洲自助旅行。」這回不是激將法,是她真的打算要去旅行,算這長毛龜不湊巧,挑在這個時候告白。
「自助旅行?」嚴明一听可不得了。「你一個人?」
「對啊!」
「那怎麼可以!」他尾音上揚。
「怎麼不可以?」她音量也不小。
「你一個小女孩,連照顧自己都不會,還談什麼自助旅行?」
「你就是這樣,愛窮緊張。我哪時不會照顧自己了?」
嚴明霍然起身,貝貝也不甘示弱地挺起腰,兩人大眼瞪小眼。
嚴明怎麼放心讓這樣一個小丫頭自己在外頭亂跑,萬一迷路怎麼辦?萬一遇到什麼不懷好意的人怎麼辦?他說什麼也不答應。「在這里住得好好的,去什麼自助旅行?」
貝貝見到他這樣強勢地反對,更加不依。「怎麼?現在舍不得我了嗎?當初不知道是誰還想把我趕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