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沒……沒買什麼,只是說這顏色好。」快點走啊,她寧願不做這姑娘的生意。胭脂老板心頭暗暗自語。看她一身富貴,不會用她這種小攤上的胭脂吧。老天,這姑娘眼神犀利,她……她好怕。
「顏色好?」咀了咀三字,木默放下胭脂盒,沒再理猛吞口水的胭脂老板。
走過半條街,沒發現熟悉的背影。
走過一條街,仍沒發現曲拿鶴那家伙。
走過……拐彎,耳中飄入熟悉的朗朗笑聲——
「嘻嘻,真的好喝嗎?我要試試。多謝姑娘,先給我一碗。」
喝什麼?
辮尾輕甩,木默退後一步,側首,瞧見她方才走過的小巷內,有一間小之又小的豆花店。她看過去時,曲拿鶴正小心翼翼從賣豆花的姑娘手中捧過一碗,吹涼一口,慢慢啜吸。
「又是個女老板。這家伙……」腳步向小巷移去,她搖頭,發覺自己將心頭默念的話輕輕說了出來。
巷內尚有幾間雜鋪,多是賣米賣油之類。她不急著靠近,心頭竟起了「看他如何勾引那女子」的念頭。
仔細地看……
戲謔地看……
趣味十足地看……
他的眼楮倒沒有四下亂瞟,一直盯著碗中熱氣騰騰的豆花,邊喝邊笑,偶爾抬眼,也僅是笑一眼就低下,但,這三彎月牙笑看在豆花姑娘眼里可就「非同一般」了。
自始至終,他是沒有特別地看豆花姑娘一眼,而那姑娘的神色卻越來越顯現羞態,到最後竟別開眼不看他的臉。待到他喝完豆花付賬,那姑娘已從「羞態」一躍成「容光煥發」起來。
「他果然不是故意的。」點點頭,她駭然一驚。
她說什麼呢,又在心頭比較什麼。只不過想起他每次總是很委屈地說自己被人追著跑不是故意而已,她竟覺得趣味又……松口氣?
「老板姑娘,你這豆花會賣到幾時?啊,我想問,我待會再來,還會有賣的嗎?」他將空碗遞回,站在不礙事的地方問起來。
「有,我這店要到日落才打烊,公子想喝,隨時可以來。」
「那就好,那就好。」他搔耳,不知想到什麼高興事,自顧自笑了,「我腳程如果快些,回去時豆花應該還是熱的,給默默兒嘗嘗……嗯,不如讓長兄差人來買一桶回去……不行,好像太多,默默兒也喝不完……唉,默默兒要能隨我一起……」
木默自信耳力不差,听了半天,才知後半句是他自言自語。
默默兒?是在說她吧。
她並未听他當面喚自己為默默兒,只在那夜偷窺……
心頭突然煩亂起來,快步走到他身後,揚聲問︰「拿鶴,你干什麼?」
「啊!」驚跳三寸高,他回頭,臉上猶如見了鬼,「你……你怎麼出來啦?」
「我不能出來?」她沒好氣,瞪看他,卻見他表情瞬變,由「見鬼」一躍而成「傻笑」。
他模樣俊俏,三彎月牙組成的傻笑臉仍有討人喜歡的特質;但想到他的「歪」心思,那一臉的傻笑在此時看來格外刺眼。努力讓自己面無表情,她冷瞪,「笑什麼?」
他繞到她身邊站定,傾身看了眼她的背後,嬉笑道︰「木默,你還是扎辮兒漂亮。」
「……」頰上微紅,她轉身往巷外走去,耳邊是他叭嗒叭嗒跟上來的聲音。
走在她身側,他問得小心︰「木默,你……一人出來?」
「是。」
「你想去哪兒……」
我陪你——殷勤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她搶先道︰「你買一桶豆花回去,想用它沐浴啊。」
「……一桶?」他愕怔,想了想才笑道︰「沒有,我可沒想買一桶,我只想買一碗給你……啊!」他拍掌叫起來,「木默,你吃了早點沒,不然嘗嘗豆花,又滑又甜。」
他近些日子在城里是搜羅了些比較好吃的東西給她,老實說,她吃得真是少。
「吃過了。」遠去的腳步徹底阻止他意欲「返回」的熱情,無奈,他只能追上。
她怎會一人出現在這兒?心頭暗問,他抬眼窺她。
顏色如玉,比起乍來大都時所見的虛弱疲憊之態,她如今又像兩年前離開的木默了。落寞之氣……老實說,這點他比較得意——落寞在她眉宇間已完全看不到了,這多虧有他啊。
嘿嘿……是不是他「聲東擊西」的手段奏效了呀……
好,如此一來,他的「橫刀奪愛」願望才能達成。可……要怎麼拐彎抹角得不露一點痕跡,又能讓她明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他的默默兒啊……
靜靜在街上走……
她沒有主動搭話的意思,僅是漫不經心地隨街打量。
她不開口,他左思右想,想破他難得勤快的腦袋瓜子,終于咬牙握拳,決定「奪愛」,至于刀嘛……等哪天遇到姓魯的王爺,再去橫給他看吧,現在可顧不上。
「木默……」試叫一聲,得到她漫不經心的一眼。
嗚……他和街上的招幌一樣,在她眼里完全沒分量。
「木默……」又叫一聲,見她眸光略顯深深地看過來,他喜了喜,就當她在深深又深深地凝視他,「木默,我……我听說你前些日子受了傷……其實受傷沒什麼大不了,我……我經常受傷的,不管是心傷還是身傷哦。吶吶……你知不知道,從小我就被爹娘打擊得非常徹底,他們常說我胸無大志,學無所長,長大了肯定一事無成,沒事就蹂躪、唾棄我又小又可愛的童心。我呢,也是沒什麼大志哪,小時候想做俠客,可弄了半天也沒明白那些大人口中的江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半路放棄了。我只要不禍國殃民就行啦,你說是不是?」
說到最後,他頗為得意起來。
「……」這是他的心傷?撇撇嘴,她低頭,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吶吶,你點頭啦……是吧,是吧!」將頭湊到她臉邊,他也不管男女有別,吐出的氣全打在她頰上,害她都能聞到夾著豆花香氣的糖味。
好無奈,也好——不習慣。她側開臉,只得點頭轉移他的注意,「是、是。那……你的身傷呢?」
「說到身傷……」他跺腳,「你知不知道,三個人中,我爹最愛欺負的就是我……啊,我有一兄一妹,告訴過你吧?」見她點頭,他抬手偷偷踫了踫她的手,她沒躲避,不知是听得仔細沒注意,還是真的不介意。總之,他就當她不介意了,靠得更近,說道,「我的身子上全是傷痕呢,全是小時候被爹用暗器打出來的。哪天有機會,我讓你看看。」
「……」她表情怪異地看他。
「瞧,我身傷又心傷,不過我一點也不介意。你……你也別介意啦,傷好了,也就不痛了。你別老想著,找一大堆大堆開心的事,然後把亂七八糟的傷擠到沒地方擱,然後忘光光。」小心看她的臉色,五指很不老實地動了動,慢慢握住她的小手。
手背上傳來不屬于自己的炙熱,她撇過一眼,很驚訝自己居然沒有生氣。
他的掌很大,差不多將她的手完全包住。抬看他,卻見到一張理所當然的笑臉。
哦,這就是他所謂的……聲東擊西?
「木默……」他又開始叫她。
聲東擊西後,接下來又會是什麼?她好奇起來。
兩人腳步未停,剛才是一前一後,如今,他握著她的手並肩而行,俊臉沒什麼害羞,步子也很理直氣壯。
「你……你……」
你了半天,她等得有點不耐,沒好氣問︰「你什麼?」
「你……你還沒有許配人家吧?」說完看她,收到淡淡一瞥,他趕緊補充,「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如果你以前有喜歡的人,嗯……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什麼王爺,其實呢……王爺有什麼好啊,那種人肯定花心又花肝,娶三妻四妾不說,肯定還在外面花天酒地,若是嫁給這種人,你每天要獨守空閨,寂寞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