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知曉人家親密事的方順頤有些尷尬地咳了咳。「你要在那里過夜嗎?」
「嗯,我這樣醉醺醺地回去,會給寧兒樹立一個不好的示範。」她逕自笑彎了眉眼兒,平常的嚴肅不可親消失殆盡。
到時候小不點跟她吵著說也要喝酒就慘了。
啊……可是這麼一來,就要跟他提早五分鐘分開了耶……哎呀,真令人難過。
第七章
「你住幾樓?」
停下車,方順頤一手擱在排檔上,一邊轉頭看她。
她伸出手指給他看──八樓。
「我自己上去就好,謝謝你。」
即使有些醉了,她該有的禮貌還是都不會少的。
「沒問題吧?」他實在有點擔心,卻又覺得她這樣有趣得緊。
「沒問題的。」她半眯著眼楮,握緊拳,非常有把握地說道,然後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謝謝你帶我去那麼棒的海產店。」
「只可惜沒能請你。」
這個女人實在不簡單,即使有些醉了,搶帳單的速度比男人還快,三兩下就把錢掏出遞給老板,差點變成她請他。
好在最後兩人各退一步,五五分帳。
「無功不受祿嘛。」她笑著,彎從車外半探頭進來,對他伸出手。「握個手吧,好朋友。」
他溫文地握住她那比他小了一號的柔女敕小手,卻不願意承認「好朋友」這三個字……
「晚安。」他道,然後看著她上樓。
***
開門、月兌鞋、關門,這一連串的動作卻在按下電燈的開關時,斷了流暢。
「唉呀,停電耶。」初桐有些郁悶地看著滿屋子的漆黑。
這樣的黑……讓人倍感寂寞啊……
如果……如果……他能夠留下來陪她該有多好?如果她有正當的理由讓他為了她留下來,該有多好?
可她從來就不是他的誰,憑什麼呢?
即使……她好喜歡他、越來越喜歡他,也只能深藏心底。
喝酒有助于多愁善感嗎?為什麼她方才還好開心的,現在又低落了起來?
「浴室里面好像有香香的蠟燭……」她一邊喃喃地道,一邊拖著腳步往浴室走去,想拿以前姊姊他們小倆口泡鴛鴦浴的「助興用具」。
才走到一半,外頭突然有人大聲地拍門,不銹鋼門「踫踫踫」地響著。
她想也沒想地就回頭去開門,幾乎可以說是迫不及待的。
是他嗎?
她拉開大門,透過玻璃看著門外的他,覺得方才被他摟著的那股激動又回來了,她直視著他溫和的雙眼,愣愣地問道︰「怎麼了?」
「你的手表掉在我車上,好像是因為鏈子斷掉了。」他拉過她的手,將手表放到她手心上。
「謝謝……你可以打電話給我,我下樓去拿就好啊。」
「呃,這個方法我倒是忘記了,想也沒想地在大馬路上回轉。」他瞄了下她身後的烏黑。「停電啊?」
「是啊,好像不是整棟大樓,電梯還會動呢。」她有些無奈地皺眉。
「不會有事吧?有沒有手電筒什麼的?」
她點頭。「有蠟燭和打火機。」
「那就好。」他看起來比較安心了。
兩人對望著,都抿了下唇、客氣地笑了笑。就在他準備開口說要離開之際,她搶先道︰「再留一下好不好?」
人家說借酒壯膽,她言初桐或許是最佳案例了。
「什麼?」他壓根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要求。
他們都是很小心、很知分寸的人,不是嗎?
「再留一下,陪我說說話,待會再走……」唉,她實在是太大膽了。「還是你有事?有要找其他人?」
他眼中閃過一絲說服自己留下來的意念。「我……沒事,也沒有人要找。」
只是陪陪「好朋友」說說話、談談天,又何妨呢?
他也……舍不得離開啊。
「那就進來吧。」她將門拉大,讓貴客進入。「你等我一下喔,我去浴室拿蠟燭。」
「小心不要撞到東西。」他在後頭提醒道。
「安啦。」她應著,沒有一會就回來了,在客廳的玻璃桌前面盤腿坐了下來,在蠟燭下墊上一張紙。「你對有香味的蠟燭不會過敏吧?」
「不會。」他也坐了下來。
她「啪」地一聲點上打火機,將蠟燭點燃,不自禁地望著火光贊嘆道︰「喔,好漂亮。」
然後爬上後頭的長沙發,側躺下來,將小椅墊抱在懷里,看著他。「來吧,說你的事情給我听。」
「床邊故事嗎?」他打趣地問。
「你如果要說小紅帽的故事,我也不會有意見的。」她看著他,燭光照個他的側臉,看起來好英俊、好令人心動……
又好令人心碎……
「你這樣突然提起,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不然……就說說你初遇依巧的事情吧。」她挪了挪身子,選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好。「雖然我們說好今天不談她的,可是我想要听听你的版本。」
「她是怎麼說的?」
「她啊,都只是說個片段片段的,不夠完整。」
「嗯……大一的時候,她的朋友和我的學長是一對,所以我們因為這層關系而間接認識,然後,她就很熱情地常來找我。」
「對,我知道她是倒追。那你是為什麼被她吸引呢?」
「被她的單純吧。」他想了想又繼續說到︰「覺得像她這樣可愛沒心機的女孩子很討喜,便不知不覺地被吸引了。我的生活充滿著她,她的笑聲、她的快樂、她的撒嬌和偶爾耍賴……或許我也有些大男人主義吧?覺得被依賴、被需要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變得越來越在意她,因此更努力地充實自己,希望能夠給她好日子。」
「你人真好。」她低低地說出這句未經過任何一絲修飾的話,說出口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她笑了,卻又好想哭。「我想,她有一天會明白的。」
睡意陣陣襲來,她半眯起眼楮,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明明累了,但心疼和難受的感覺還是這麼的清晰……
心疼他的一片苦心成了空,難受她只能站在一旁,什麼也不能做。
為什麼她不是那個可以為他流淚的人呢?為什麼她不能擁抱他、分擔他的難過呢?為什麼她愛他愛得這麼辛苦……
她心中那股強烈的,總是和她的道德感互相拉扯著,讓她覺得進也不是、退亦不是……
兩難二字,牽扯出她太多的感慨和遺憾。
「我也曾經這樣想過,可沒想過這個‘有一天’會這麼久。」
「是嗎?你後悔過嗎?後悔選了她……」
她覺得她似乎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話,覺得這樣單憑著意識說話,好像有些危險……
「我不知道。」他低低地回應,目光轉向她。
「你騙人。」她合上眼楮,帶著一絲淒苦的笑容指控著。
她真的困了……
好像隨時要睡著了……
「那麼你知道答案?」
是蠟燭的香味嗎?為什麼她覺得糾結的心緩緩地松了?全身輕飄飄的,安心了也踏實了……
他的聲音好像近了些……還是遠了些?她分不清了,只是好像依稀牽住了一只溫暖的手……
只是好像,有人吹熄了蠟燭……
只是好像,有人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
只是好像,有個柔軟帶著溫度的東西,輕觸上她的唇……
***
一個穿著睡衣的小小身影抓著熊寶寶踱進了客廳,看了看那個坐在沙發里看電視的女子、再看看電視、再看看女子,然後好疑惑地間道︰「三姊,你被炒魷魚了嗎?」
這是她長久以來一直很好奇的事喔。
「啊?這麼晚了你不去睡覺,在這里問什麼笨問題。」初桐將電視轉小聲,看向自家小妹。
「你最近都好閑喔,寧兒看了好不習慣。」說來說去,會問笨問題,都是姊姊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