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美的傷口 第23頁

「很快的、很快的。」楊平看著那塊黃油油香噴噴的雞脯肉,受寵若驚。這不明擺著支持他和心蕾的戀愛嗎?而且還要見他的父母。他急忙又應了一句,「謝謝媽。」

「唔?」心蕾和她母親听了,都張大眼楮望著他,愕然得很。

「唉,說錯了、說錯了。」心蕾趕忙用手肘輕輕撞一下楊平,小聲地提醒他。

「哦,我以為可以叫了。」楊平也小聲地回應她,調皮地眨了一下眼楮,氣得心蕾嘟起嘴,不知如何答他。

「沒關系……」心蕾的母親本想再說什麼,後來又忍著,只是默默地笑,很滿足的樣子。

☆☆☆

第二天,楊平請朋友幫忙打了個電話給北京的養父養母(自己打怕听不清楚),把自己和心蕾的事兒告訴他們,並詢問他們能否盡快過來。而那邊的反應簡直可以用「沸騰」兩個字來形容,那兩老在電話里又是大笑又是拍掌,樂不可支。一直以來,楊平能否找到女朋友可是他們心里一塊大石啊!

所以,他們立刻表示這幾天就來,還督促楊平置換一些新家電,不要讓人家閨女來了受委屈。楊平當然照做,放下電話就到家電市場里逗,挑了一套好的,再雇一部小貨車,迫不及待地運回家里去了。

這一路上,風馳電掣,探出車窗外,仰望穹蒼,天上的行雲如流水般滑過他的眼楮。現在已經是寒潮洶涌,北風颼颼,卻沒有侵襲他的心,他只感到痛快。街上的行人如織,穿梭在一棵又一棵的蕭瑟的紫荊樹之間,面容卻紅得發亮,像一個個被人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的生靈靈的美國蛇果。他們把身體裹在紅紅綠綠的大衣里,溫暖如春,喜氣洋洋。這使楊平心神激蕩,意氣昂揚,不禁對著眼前的世界高聲歡叫,幸福已是觸手可及,他如何不興奮?一他把面龐浸在陽光里,憧憬並規劃著與心蕾未來的美好生活,藐視了冬天的存在。

車子剛停在巷口,一群黑黑瘦瘦的外省民工便不知從何處冒出,蜂擁了過來,問他要不要請人。他毫不猶豫地叫了他們其中三個,一人五塊錢要他們幫忙搬卸電器。那幾個人听了眼楮一亮,都像生銹的鐵磨出了光,呼啦呼啦地從車上拉下幾個音箱啊,冰箱啊,再往肩上一托,又呼啦呼啦地從巷口奔到巷尾,直沖上楊平住的宿舍。

這一出一人,鬧得夠吵熱,把樓上樓下,左鄰右里都驚動了。特別是住在對面的生了三個兒子的阿嬸,倚著自家的鐵閘門,懶洋洋的,一邊津津有味地嗑著紅皮瓜子,一邊眼珠子滾溜滾溜地盯著在楊平家里忙忙碌碌的人。

「楊老師,發財了吧?」待那些民工一走,她就憋不住了,眯著小眼楮,一口瓜子殼都來不及吐出來就急急地探問他。

「沒有……呵呵。」

「哎呀,這有什麼好害羞的?看你,這架勢,不是發財了就是快結婚了,什麼時候擺酒?」

「呵……」楊平被她問得很不好意思,低著頭,紅著臉,把門關了。

滿屋子的新東西,總會讓人心清氣爽。楊平在自己狹小的宿舍內看看角度,挪挪家具,滿頭大汗,卻越弄越起勁,非要變出一個皇宮來不可。那一套高級也高價的音響是特意為心蕾買的,因為她愛喜多郎、愛小夜曲、愛薩士風吹出來的憂傷的藍調。他月兌下厚厚的大衣,坐在地板上,倒一杯心蕾送給他的紅酒,拿出一張隨機附送的試音碟,放進音響的播碟倉,一首梅艷芳的《女人花》就如香水一樣開始在房間里彌漫。深沉婉約的歌聲圍繞著這個熱戀中的男子,礙于听力的缺陷,不能說他可以听得非常的清楚,但心靈卻感受著一種女性的陰柔的震撼,仿佛那個他深愛著的女孩就坐在身邊,穿著那一件白色的繪滿煙花的裙子,露出一雙白淨的小腿,靜靜地如花般待綻。

吻吻她黑綢般的秀發,珍珠的光澤閃閃地暖著他的眼,秋水波回,篤篤地輕扣著他心里的門。他想去細撫那些黑黑的絲,卻都似夜里的風一樣無聲地從他的指間漏過了。

「我要給你一個新的家,我們的家。」他心里那句話癢癢地在蠕動。

她笑了,就如純潔的花骨兒開展的那一瞬間,兩片紅紅的唇輕輕地張開了,想要吐露一些什麼……

「楊老師,楊老師——」冬冬的敲門聲打破了他裝在萬花筒內的浪漫和幻想。

他連忙把音響關了,走過去開門,看見兩個女人,一個是住在對面的阿嬸,一個是小吉的母親。

「楊老師,這位阿姨找你,拍了好幾下門你都听不見。」阿嬸竟如此「熱心」,盯梢一樣盯著楊平家的大門,眼楮一分鐘也閑不下來。

「哦,謝謝了。」楊平禮貌地說,又問小吉的母親為什麼今天沒有帶小吉來。

小吉的母親沒有回答他,神情很古怪,似哭非哭、似怯非怯,低著頭,用手用力地操著眼楮,硬生生地擠出了兩滴眼淚來。

「怎麼啦?阿姨?我……」楊平以為小吉出了什麼事,想問她,卻不料她雙膝一跪,「哇哇」地大聲干哭起來。

「楊老師,你放過我們小吉吧!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她一邊扯著楊平的牛仔褲一邊向他磕頭,口水鼻涕都灑了一地。

一旁的阿嬸不禁「喲」了一聲,小眼楮睨著楊平,心想這會兒有好戲看了,站在那兒更不願走了,估計著這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精彩劇情。

「阿姨、阿姨,你起來,你說什麼呢?」楊平被小吉母親的舉動嚇得夠嗆,只得趕忙彎腰去扶起她。

那個女人便把身子一軟,癱在楊平的胸懷內,一副快暈過去的樣子,口中更是含糊不清地念叨著︰「楊老師,你做做好人吧……放過我們小吉吧……我們也是沒辦法……」

「阿姨,阿姨,你說什麼呢?」楊平被她說得一頭霧水,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把她扶進屋內,把門關了,免得鄰居再看下去,會生出更多不好的聯想來。

他讓她坐下,倒了一杯熱茶給她提提神,打算待她清醒後再問個究竟。可那個女人雙手竟無力得很,捧著那個小瓷杯,顫巍巍的,還遞不到嘴邊,就「砰」的一聲摔了個粉碎。

她嚇得瞪著眼楮看他,似乎很驚恐,連聲大叫道︰「我賠,多少錢,我給你,我給你,我給錢你……」

「不用。不用。」楊平又好氣又好笑。她的反應也太夸張了。

「不、不,我一定給,一定給……」她又大叫起來,中氣十足,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沒有暈倒,沒有手軟。

「不用。」

他轉身想再倒一杯,但不料那女人竟一個箭步沖上來,把他手上的茶壺啊茶杯啊都一套地搶過來,口中叫道︰「楊老師,你不要這樣啊,我受不了的。」然後手一松,白青青的茶具「嘩啦嘩啦」地全摔在地上,破得慘不忍睹。

「你?」楊平對她的這些舉動實在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我、我……」她囁嚅著,說不出原因,低著頭,眼珠子轉來轉去,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楊平看著她,覺得她怪可憐的,家里一定有什麼困難說不出口,便嘆了口氣,走到廚房去,找出掃帚要把地上的那堆茶渣和碎瓷掃走。

可一轉身,卻赫然見到那個女人無聲無息地站在他的面前,面色青白,眼神慌亂而陰冷,手中緊緊握著那支本放在茶幾上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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