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當家(下) 第11頁

這麼個一頭白花花的老頭子進了宮,皇帝想起自己當皇子時挨板子的記憶,盡避歷來有哪個帝師敢真對皇子動粗的?還不是下面的人倒楣,不過這位先生異于常人,小太監替他遭罪時也不許皇子走開,要他看著,反省著。

他氣不過,嗆著先生說自己的錯願意自己承擔,崔玨也真是狠,打完了他應得的板子,自己去了先帝面前請罪。

先帝發了話,說他要是不受教,盡避打沒關系。

他身為太子,挨打丟的可不只有母妃和父皇的臉,就連整個東宮的臉都被他踩在泥底下,為此,還真讓他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學業就此突飛猛進。

他能坐上帝位,這位先生功不可沒。

瞧著他,仿佛還會想起那板子打在手上火辣辣的感覺。

然而,從來不為誰說情的帝師竟在他面前薦了鳳訣,老實說他還花了好些時間才想起鳳訣是何人。

「先生這般推崇此人,必然不凡,朕理當重用,只是庚辰年的案首,如今對社稷民生還胸有丘壑嗎?不如讓他寫一篇策論給朕看看。」

崔玨回到宅邸,讓人把這話傳給了鳳訣。

原來鳳訣也曾師承于崔玨門下,崔玨致仕後,禁不起多方人情游說,收了幾個學生,這其中就有鳳訣。

那時的鳳訣還不是沈如墨,鳳訣雖然聰慧敏捷,才思過人,但拿到案首後卻耽于玩樂,崔玨好言相勸不听,便和他絕了師徒關系。

哪里知道去年鳳訣求到他面前,言詞剴切真摯,言談有物,坦承自己行商實為家道沒落、不得已之計,又對以前的年少輕狂多有後悔過。

當老師的人最不願看見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如珠玉蒙塵,幾經沉思考慮,終于等到機會,他借著朝祭,皇帝接受文武百官朝堂賀歲進宮時,將這大鳥慢飛的弟子推薦給了皇上。

皇帝看了鳳訣呈上的策論後非常滿意,他召鳳訣入宮,令他和今年殿試的狀元喬童當廷辯論,群臣當作評判。

兩人見面都有幾分訝異,但面色不露,見禮後,兩人你來我往的陳述,引經據典,激烈異常,最後引得朝臣分成兩派,加入辯論,皇帝听得津津有味,覺得很久不曾這麼爽快,連連稱好。

辯論結束後,鳳訣作東邀請喬童去喝酒,說是一來慶祝他高中狀元,二來繼續未完的辯論。

酒酣耳熱之余,才得知喬童自從他們離開荷澤縣後立志誓摘桂榜,日夜刻苦讀書,皇天不負苦心人,屢試屢過,經由殿試被皇帝欽點為進士中一甲第一名的狀元。

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

聊著聊著,喬童便聊到他的難處。

大鵬朝的狀元入翰林的機會很高,大部分從庶起士做起,但是喬童本就有五品閑職頭餃,皇上已經發話,也不將今年的狀元調派外地,因此便有可能留在六部觀政,六部繞過一圈後,應該會在大理寺或太常寺待下來,也就是說,往後起碼有十幾年或是更長的時間會留在京畿。

喬家就他一個男丁,鄉下只剩下老父和年幼的妹妹,責無旁貸的事就是要先將父親和妹妹接進京,安頓下來。

京城人稠地少,這地靠著城中心更是寸土寸金,他一個新任小闢連多看一眼也不敢,郊外嘛,每天上衙下衙多不方便,試問有哪個京官是住到城郊去的?

對喬童這一個外鄉人來說,短時間內要找到住起來舒心的宅子實在不容易,看不上的就不用說了,看上的金錢上也拿不出手。

他也咬牙想過,了不起先賃個宅子把父親和妹妹安置下來,宅子的事可以慢慢再找。他本來也沒想過要把這種為難的事情對外說去,哪里知道在京城遇到故人,又聊得十分投契,便說溜了嘴。

「這事不難,宅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鳳訣認為將來能在朝堂上多一個意氣相投的同僚便是助力,對自己來說是有益無害的。

宅子,小事一樁。

喬童可沒想到只是隨口提了提,鳳訣就爽快的答應幫忙,這下,想開口的另外一件事就只好吞回肚子里了。

直到喬童坐上馬車離開,心中猶自一片苦澀。

那英姿颯爽,鮮活的印在他心上的姑娘,是否安好?

可她怎麼會不好?都訂親了,對象還是方才和他舉杯同飲的鳳訣,所以,終究他還是來遲了一步,于國公府的閨女配上楠安伯府,那女子事事都出人意表,就連家世身分也不尋常,他喬童就算用盡一生去攀爬仕途也配不上她!

想到這里,高中、面見皇帝的喜悅頓時一掃而空,郁郁回了臨時的落腳處。

鳳訣奉詔出仕,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歡樂的自然是于國公府三房,邱氏一想到女兒要嫁的人不再是個行商,就歡喜得不得了,這下終于能堵住旁人喋喋不休的嘴了。

于紀也是真心贊賞的笑。

這個女婿真是難得,年紀輕輕就官至從二品,成了京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要知道許多官員官場啊沉一輩子,也不過就熬死在一個品階上,在他這個年紀就能得到這地位,是萬中無一了。

在他們這些臣子看來,皇上這舉動就像是把鳳訣視為近臣,想要好好打磨。

諸多揣測議論在眾人之間激起漣漪,本來淡出京城上層圈子的楠安伯府因為鳳訣的一步登天又受到了矚目,長年無人聞問的伯府又接到許多請帖。

但江氏這個處心積慮謀來掌家大權的當家主母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想不通,本來已經讓她養歪了的孩子,撇開派去的人殺不了他不說,一、兩年不見,不但會摟銀子了,要娶妻了,這會兒悶聲不吭的還弄了個官兒回來,她家老爺雖說也是個官兒,可是在朝中無權,往後她這嬸母看見鳳訣這佷兒,豈不是矮了一截,得低下頭來給那小兔崽子行禮了?!

連著好幾次的打擊,她覺得心在油鍋里煎熬著,那小兔崽子到底哪來的好狗運?

難道關鍵的一步棋下錯了,往後步步都得輸?

她覺得氣血翻涌,眼前發黑,于是她又病了。

很不幸的是,這回病得貨真價實,得請大夫來了。

沒辦法,現實硌人硌得慌,如今的楠安伯府還真沒那資格請太醫過府診治,府里也養不起長駐的大夫,只能花銀子外頭請了。

她病得起不來,大夫說是小中風,沒有三五年的調養,怕是恢復不過來,就算恢復過來了,這管家權大概也就沒她什麼事了。

這次是實打實的落到三房的手中,而且人家也不打算再交出來了。

報應這種東西說起來玄之又玄,仿佛看不到也捉模不到,但是來的時候就掐在點上,令人措手不及,也大快人心。

一眨眼秋天了,炎熱的天氣一天一天涼快起來,京郊田間慢慢出現豐收的金黃色,空氣里彌漫著果實成熟的香味。

正是蟹肥菊美,黃酒香醇,桂花飄香,宴客往來正多之時,這一天,是給于露白添妝的日子。

于露白以為自己沒什麼知心好友姊妹淘,除了爹娘請來的全福太太和長輩,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來的。

沒料到她小看了自己的影響力。

的確,和她同齡的姑娘家是來了沒幾個,添的妝也只是意思意思,一支金釵,一對白玉鐲,兩匹雲錦之類的,更多是面生的媳婦兒,一個個看起來雖然有些局促,送的添妝禮也不見得多貴重,可情意真實,真心實意的祝福,令人如沐春風,好感陡生。

于露白遣了一個新挑上來的二等丫鬟綠袖去打探,這些面生的媳婦兒們都是哪些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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