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美其名的‘犒賞’、親情攻勢,和祖父的允許,讓成水藍莫可奈何地搭上從義大利威尼斯啟航,暢游地中海、亞得里亞海、愛琴海等,並沿著蔚藍海岸線,造訪各個國家最大、最美麗都市的超級豪華游輪——瑪格莉特公主號。
老實講,對于這趟意外之旅,她有千百個不願意,除了因為她的身體有些小毛病,不太適合長途旅游外,便是當陪客的並不是她的什麼姊妹淘,而是祖父特別派來照料她的一位看護阿姨和兩位堂哥。
她跟看護阿姨自然不能聊什麼體己話,至于兩位事事順從她的堂哥,就更加無話可說了。
而明兒個,游輪就要抵達最終的停泊港巴塞隆納,她總算可以月兌離這種一點都不適合她的生活。
趁著在船上的最後一個黃昏,她支開一直隨侍在旁的看護,獨自一人來到甲板,依著白色欄桿,迎著沁涼海風,眺望著無邊無際的海洋。
‘還是有點冷。’成水藍冷不防打了個噴嚏,雙手揪緊身上的喀什米爾披肩。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一雙不知打哪伸出來的手,以一種想置人于死的強悍力量,從她縴柔的背部重重一推——
成水藍當下翻出欄桿外,然而,也許是命大,也許是求生本能,她縴細的十指及時抓住欄桿。
就在意識縹緲間,她隱約眯見一抹男人的背影匆匆跳離。
是誰要她死?
成水藍一張蒼白麗顏布滿錯愕、難過,以及無法置信,因為,任誰也無法預料到,受盡眾人呵護的她,最後竟落得這種死法。
她沒辦法呼救,因為她的氣力全集中在她的一雙手上。低瞥了眼在海面上漂流的披肩,她無血色的唇瓣禁不住貝起類似遺憾的笑。
魚兒啊魚兒,記得別把我啃蝕得太難看!
如此想後,她顫抖得極厲害的手指再也撐不住地松開來……
她沒有掉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屬于男人的大掌,也是一只她握過最溫暖的大掌,及時抓住了她。
男人一個使勁便輕易將她拉提上來。
‘吊在半空中吹海風、看夜景,別有一番趣味嗎?’男人居高臨下,笑睇住癱坐在甲板上,瞠著一雙大眼看他的美麗女孩。
‘如果你也想嘗嘗在半空中搖蕩的滋味,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成水藍曉得這不是對待救命恩人應有的態度,她應該向他致謝,再含淚抱住他的大腿,感謝他及時從鬼門關前拉她一把,反正無論如何,她唯一不該做的就是反唇相稽。
‘唷!原來小姐還是朵帶刺的玫瑰!’男人嘴角噙著無比親匿的笑,活像他跟剛逃過死劫的成水藍原本就是一對好朋友。
男人笑的好假!但是,卻也假得好可愛!
可愛……噗!如果她當面說他可愛,那她肯定躲不過下水的命運,而且還是由他親自動手的。
‘我叫成水藍,你呢?你叫什麼名字?’成水藍以一種要將他的身影牢記在心的眼神深深望住他。
男人假兮兮的笑突然變得別具風采。
‘我叫——’男人一頓,睨住她異常璀璨的眼神,眼底眉梢皆流露出絲絲興味,‘我叫殷赤風,成小姐,請多多指教。’
第一章
殷赤風、殷赤風、殷赤風……
她怎麼又突然想起他來?
又?!
成水藍驀然紅了臉,默默承認他的臉、他的身影,甚至是他獨特的嗓音,經常在她呈現痴呆狀時,悄悄闖進她的腦海里。
她不解的皺皺柳眉,似乎難以理解殷赤風是憑哪一點得以進駐自己的小小天地,難道就因為他拯救她一條小命,而她卻沒有對他做出最實際的回饋?
然而,若在當時,她非常俗氣的說要給他一大筆錢作為答謝……
不!她就是篤定他根本不是用金錢就可以打發,所以她才會連提都不提。
況且,能搭上那艘豪華游輪的人,通常非富即貴,如果她真的雙手奉上一大箱鈔票,恐怕會褻瀆了人家。
‘水藍,水藍……’
略顯急促的叫喚讓水藍猛然眨了下眼,隨後,她輕嘆,無奈地從貴妃椅上挺起身,伸手欲取……一只手掌比她更快的端起幾上溫熱的茉莉花茶,小心翼翼的遞給斜靠在椅上的女兒。
‘謝謝爸。’成水藍接過,可唇上所綻出的笑卻不是很明顯,甚至可以說是勉強的。
她想,倘若有外人在她房里目睹到這一幕,鐵定會誤認生養她的爸爸,也就是美國前十大企業的普勒財團總經理,其實是個年過半百,卻還得為錢忙碌的男幫佣。
‘水藍,你剛才在想如何幫助爸爸對不對?如何?想到了嗎?’成宗男語氣帶有些興奮,更夾雜著殷殷期盼。
水藍笑了笑,可笑容里仍有絲絲無奈。
爸爸一向視她為萬靈丹,好像只要她一開口,于公于私皆可迎刃而解,就好比這一回,祖父決定要跟殷氏集團互別苗頭,所以欲派遣一支執行團隊趕赴台灣與殷氏相抗衡。
想當然,能帶領這群菁英分子力抗祖父眼中釘的領袖級人物,必須是個既可靠又具備相當能力的親信,而祖父只相信自己人,所以符合條件的人就僅剩下爸爸、二叔及三叔。
于是,為爭取這個位子及提高自己在祖父眼中的價值,除了爸爸,大堂哥及三堂哥等人也時常過來找她‘閑聊’,並趁機提醒她,自己的父親才是最適合代表普勒財團到台灣披荊斬棘的人選。
因為上到父執輩,下至平輩,都一致認定只要她成水藍願意向祖父開口,祖父會任命那人的機率,就能飆升到九成九。
有時候,她也覺得挺荒謬,就因為她深得普勒財團大家長的重視與關愛,所以連父親要跟她說話時,都得輕聲細語。
‘水藍,怎麼忽然嘆起氣來?是累了嗎?好好,你休息,你好好休息,爸晚一點再來看你。’
‘爸,我很好。’看來,她今天必須給父親一個答案,否則她真的會不得安寧。
成水藍啜了口花茶來掩飾不小心流泄出的自嘲。
‘爸,你仔細想想,連祖父都難以對付的殷氏集團,你怎會認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斗垮他們?’
殷氏集團與普勒財團的發跡其實相差無幾,他們都來自台灣,為求擴展而將母企業移往美國,在經過多年的奮斗後,也都各自闖出名號,並在業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或許,就因為彼此的際遇太過類似,于是兩家公司便開始相互競爭起來,但,坦白講,在她的記憶中,似乎是殷氏集團比較佔上風,所以當殷氏打算回台灣設立據點時,祖父才會不惜代價也要軋上一腳。
‘不拚一下哪里曉得誰勝誰敗,況且殷氏的遠景是立足台灣、放眼世界,如果讓他們得逞,咱們普勒財團豈不是又矮他們一截?’成宗男不服氣地說。
就算矮他們一截又如何?
其實她也曾經勸過祖父,不要把殷氏當成是他唯一的競爭對手,不過,在她親眼見到祖父用盡心機想扳倒殷氏的那股狂熱與偏執後,她才深深明白到,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動搖祖父的決心。
‘水藍,我……’見女兒的心思又逐漸飄遠,成宗男趕緊出聲。
‘如果失敗呢?’神游太虛的水藍卻冷不防冒出這句話。
‘這,一旦失敗,你祖父肯定會……’成宗男臉色陡然發青,可隨後又一臉樂觀地說︰‘別淨往壞的方面想,水藍,如果爸成功了,那你祖父肯定會把大位傳給我這個長子,讓你二叔、三叔無話可說。’
‘反過來說,如果爸爸被殷氏打得一敗涂地,別說不能繼承大位,恐怕連總經理的位子都會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