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當家(上) 第11頁

于露白一直以為她這長相不容易融入人群,以前的經驗不是被說成高傲難相處,要不就是眼高于頂,這苦頭她從小到大沒少吃過。

但是如今,拍她肩膀的、豎起大拇指的,加上曾老漢替她說話,說她是頂替喬童工時的,這一嚷開,本來對她就態度友好的幾人簡直像滾沸的水,不住口的贊她義薄雲天,為人高義,紛紛表示她這朋友他們交定了,她要是遇到什麼困難開口就是。

于露白咧著嘴,對這些人的熱情也不躲了,更不喊痛,心里有些暈暈的。

這些個靠勞力養家猢口的粗人,雖然性子顯得有些粗糙,但是相較朝堂那些針尖對麥芒、心機用盡的文官,或是閑閑沒事屹飽撐著,在後宅起風掀浪的女人,他們坦率不見心機,反而珍貴許多。

她也知道人與人之間若是沒有利益上的沖突,自然能和平相處,一旦有了利益上的牽扯就難說了,這些人如今與她親近,自然是因為沒有利害關系,以後,誰知道?

中山狼的故事她可是知道的。

但是想那麼多做什麼,至少今日這些人對她是再友善不過了。

于露白抱拳團團道謝,氣氛融洽。

「你們倒好,都閑著了是不是?還聊上了,作坊什麼時候變成喝茶聊天的去處?你你你你你,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去,誰偷懶老子的鞭子就抽誰!」

大搖大擺出現的牛大睨著綠豆眼,囂張的把手中的短鞭到處揮打,閃躲慢的人都受到波及,但是眾人敢怒不敢言。

他的用意那麼明白,這是做給于露白看的,在這塊地兒,他才是大王!

只是覷著于露白臉上那些許懾人的冷意,鞭子硬是不敢往她的身上抽去,所以那些向來忍氣吞聲的就成了現成的出氣筒了。

不過,明著不敢往于露白身上揮鞭子,暗地他可早已經準備好等著整治于露白了——他把看似不怎麼「粗壯」的于露白派去了最辛苦的煉冶爐。

煉冶爐是什麼東西?

這種一天十二時辰火爐都要維持高溫,就不說活計有多吃力辛苦了,就連身材魁梧,身強體壯的粗漢在爐房內只要待超過兩個時辰便要出來替換,否則很容易因為汗出如水,月兌水疲勞致死。

明知牛大就是個跳梁小丑,還是很記仇的那種,于露白再傻也知道自己這是主動送上門,羊入虎口。

再說,無論西瓜皮是什麼,她的瓤里頭可是貨真價實的姑娘,她可不想和那些果身干活的漢子一塊做事。

「你瞧我拳頭也沒牛爺您大,讓我進爐房?瞧我這身板,就算打下手我也干不了。」她也不和牛大打哈哈,一等曾老漢他們幾人帶著擔心的眼神離開後,她開門見山的告訴牛大這粗活她不想干,也干不了。

她沒打算要來替這苦活兒,也不任人糟蹋。

與人硬踫硬她從來沒懼怕過,亦不怕得罪人,但俗話說得好,寧願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而且還是在你知道那人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的前提下,還要往前撞槍頭去嗎?

當然不。

「干不了你也得干,否則把錢給我吐出來,要不然就乖乖的把工時還上。」牛大惡狠狠的道,仿佛下一口就要把她生吞了。

他的表情再猙獰,于露白也沒當回事。

「還你工時,是樁小事,不過要是我有法子讓牛爺你在大人面前露臉,甚至得臉,還有大筆獎賞,你……」她把聲音拉長,「要還是不要?」

牛大呆滯了下。「哼,你能有什麼讓我露臉的法子?別蒙我,別忘記喬家那小子能不能繼續在工匠所里討口飯吃,可都捏在我手里!」

他還在吠。

「呵呵,我好害怕喔。」于露白拍著胸口,雍容冷艷的臉上哪有半點叫害怕的模樣。

苞鼠目寸光的人講話就是累,因為拐彎抹角他听不懂,開門見山他也要懷疑一下,不過,她還是得拿出耐心來,畢竟這年頭上下階級分野很清楚,無論她想要做什麼,若無人引見——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費更多力氣。

牛大這欺軟怕硬的小人是現成的墊腳石,雖然踩了還怕髒了自己的腳,不過也只能將就了。

「你知道怕是最好!」完全沒有自知之明的人還不知被酸了一把。

「很怕、很怕。」幾不可見的冷笑從于露白唇邊劃過。

這是明明白白的敷衍,牛大氣得肝都痛了。

于露白才不管他會不會氣得五髒六腑都出毛病,從腰際抽出一張用卷筒裝著的圖紙。

「我有圖紙要呈獻給大人。」

為了這玩意,昨晚還花了她大半夜的功夫。

「圖紙,什麼圖紙?拿來我瞧瞧!」牛大眯起了小眼楮。

于露白很大方的遞給他。「千萬小心拿好,別撕壞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和功勞。」

第四章現成的墊腳石(2)

銀子和功勞?

牛大有些懷疑這家伙是不是他肚子里的蟲,為什麼他想什麼她都知道,他想毀了手中的紙片,什麼銀子功勞……他娘的,這是什麼玩意?

牛大再糊涂混帳,好歹也在工匠所里混了好幾年,這廣備攻城作坊到底是干什麼的,這概念他還是有的。

他是不認得紙里頭蚯蚓般的字,可圖他看得懂,那個很像拋石機的東西還有長長的是火銃嗎?該死!這玩意兒要是拿到大人面前,他想往上再升一等職位絕對沒有問題!

他冷汗直流又按捺不住欣喜,他要是昧下這玩意,所有的功勞都歸他,那他豈不發大財,要出名了?

看著牛大掩飾不住的貪婪,于露白冷冷的潑他一桶水,「你不識字,確定把這圖紙拿到大人面前有辦法自圓其說?」

「你這是想搶功?」所有的竊喜和發財升職的念頭都一掃而空。

「我要是想搶牛爺的功勞,就不必把圖紙獻給您了。」必要時,她也能把言不由衷的話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只是說,這圖紙是她畫的,想法是她的,他到底憑著哪一點覺得自己搶了他的功勞?

牛大眼珠轉了轉,心里打起算盤來。

的確,要是上司細細問起這圖紙里面的內容,他一肚子草包,別說解釋,丟人現眼是肯定的,要是問罪下來,他討不了好,還會吃不了兜著走,看起來不拖個墊背的不行,再說,她紅口白牙的,可說了功勞是要分他的。

「得了好處,你我三七分。」

「我七你三。」

「當然不是,是我七你三。」

吃人不吐骨頭,真貪心。「要不這麼著,獎賞和升遷你選一樣,要是兩樣你都拿了,我這圖是畫心酸的?誰都不容易是嗎?」

「哼,說得好听!」牛大嘴里不饒人,但是心里清楚得很,圖紙他可以硬搶,但是……

他姥姥爺的,這獨食他一個人真的吞吃不下去!

這小子剛還說什麼?

誰都不容易是嗎?

他女乃女乃的,他為什麼有種被打動的感覺?

于是那張圖紙很快呈到了宋邊的桌案上。

宋邊年紀四十開外,有張典型文人的容長臉,留著八字胡,多年官場歷練了見人未語先笑的功力,識得他的人都說他是個笑面虎,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他原是京城人氏,這些年自覺年紀大了,動了返鄉的心思,絞盡腦汁的打點送禮,也不知是否打點不夠力,就是缺那麼臨門一腳,無論如何使力蹦跳,他在荷澤縣這廣備攻城作坊一待就六年,不說績效考評如何,就是挪不了窩。

他心里那個急啊,他的同年大部分都有了好前程,要不是朝廷大員,要不也是地方一方要員,他自覺才學能力都不輸人,但是輪來輪去就是輪不到他,難道他只能讓妻小苞著他老死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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