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葉谷主可知,近來有人在江湖中放話,殺手之王葉晨沙喜穿白衣,白衣底角必定繡著株青草花式,若要報仇除害,直接找上就沒錯了。而且……」頓了頓,施大看著在花叢邊淡笑的女子,慢慢說道,「若是找不到白衣男子,找身著綠紗裙的綠眼女子亦不會有錯。在綠眼女子身邊的人,必是葉晨沙。」
「誰放的話?」掀動眼皮,葉晨沙仍是隨意。
「不知。」
笑了笑,葉晨沙無意再問。拿起茶盞抿了口,他隨意道︰「你真的會跳艷舞?」
「噗——」茶水噴出,施大的笑臉開始僵硬。
「五少,不是艷舞,是厭惡的‘厭’,武功的‘武’。」拭著唇邊茶水,莊舟嗆聲咳了咳,深感丟臉。
「既然厭惡武功,干嗎行走江湖,還弄個跳舞書生的名號?」葉晨沙罷明不知世間有種叫「禮貌」的東西。
「呃……行走江湖實是逼不得已,那個……那個……葉谷主似乎不像傳中的那麼……」
「凶殘。」
「不不不,在下是說,葉兄為人風趣豪爽……」
「多謝夸獎。」葉晨沙毫不謙讓,揮了揮手道,「跳舞的,你想要什麼?」施大亦正亦邪,救他不會沒有目的。
「咳,葉兄,你可以喚在下一句施大。」僵著笑,施大以禮為先。
「人人想殺我,你為什麼要救我?」這男人的笑太假了。
「好。」見他挑明,施大仰頭連叫數聲好,隨後笑容斂去,俊儻的臉上浮現不相稱的肅然,「葉谷主,施某只有一事相求。無論以後何人出多少黃金賣施家的人命,還請葉谷主不要答應,那人出多少黃金,施家定當雙倍奉上。」
當今世上蒙古人當皇帝,江湖武林亦是你爭我斗,難得有太平日子。他的請求,只想護著家人不為亂世所傷。
「只要是姓施的?」葉晨沙正眼看向他。
「對。」
「你憑什麼?」憑什麼對他提要求。
「淺葉組不會有任何損失,反而會得到多一倍的黃金,葉谷主,這個生意不吃虧。」
「是你不吃虧,還是我不吃虧?」葉晨沙問得有點白痴。
心中算盤撥了撥,莊舟躬身附在他耳邊輕道︰「五少,我們不吃虧。」
「是嗎?」看向莊舟,葉晨沙眨個眼,繞向跑到牡丹花邊玩蚯蚓的女子,頷首,「好。」
「多謝葉谷主。」施大抱拳以禮。有了他的保證,他在外也可少為家中擔一份心了。唉,身為家中老大,他很辛苦呢!
「跳舞的!」葉晨沙突然轉頭。
「……葉谷主,在下姓施,對音樂一竅不通,也不會跳舞。」有點咬牙的聲音伴著莊舟的低笑響起。
「你叫什麼?」
「施舞文。」
第5章(1)
這是一個夢——
低密的草叢,躺著全身浴血的少年。
緊閉的雙眼,沉重的呼吸,身下的泥土全被鮮血染成赤色,昭告著少年命將歸西。就連天空飛翔的禿鷹,也被刺鼻的血腥吸引而來,盤旋叫囂等待著分食鮮美。
懊死的禿鳥!少年低咒,抬了抬手臂,方察經脈盡斷。死就死吧,也不是這一次。少年閉上眼,耳邊盡是禿鷹尖銳的長嘯,心思有些縹緲。突地,空中惡鷹的長嘯突然散去,似被驚嚇而逃。
隨後,少年听到一聲輕柔緩慢的詢問︰「你……死了嗎?」
懊死的!死人會回答自己死了嗎?笨蛋!驀然睜眼,少年只看到一個黑影俯在身上,輕柔的發絲飄到臉上,麻癢之間帶著濃濃的泥土之氣。
「你是誰?」他掀了掀眼皮又重新閉上。失血過多,三歲孩子也能殺了此時的他。
「你沒死!」來人見他睜開眼又閉上,自言自語道,「沒死應該可以救活。」
白痴,沒死就是活著,有必要救嗎?少年在心里罵著。
沉靜片刻,就在少年意識恍惚之間,竟感到一雙手在月兌他的衣服,耳邊有個聲音嘀咕著「好臭」。
哪來不怕死的家伙敢說他臭?眉心抽動,少年忍著恍惚再度睜眼。看清了,在他身上模上模下月兌衣服的,是個身著綠衣的美艷女子,美得……不像人,似妖。
「你干什麼?」忍著痛,少年狠狠瞪向看似無害的女子。
「月兌衣服。」女子長發垂面,月兌掉……不,是用力撕開粘著血的衣物,垂下的眼簾掩去喜怒。
「月兌光了方便那些尖嘴鷹吃嗎?」只剩一條布褲的少年毫無羞怯,為自己有心說話感到詫異,「喂,你要月兌就全月兌光,干嗎留條褲子?」見女子起身走開,少年皺眉自嘲。
半晌,女子提著一桶清泉返來,未等少年回神,就見她高舉木桶,將冰涼徹骨的泉水用力潑向少年。
「該死的!」冰涼的泉水刺痛全身傷口,少年悶哼,恢復了些許神志,「想把我洗淨了喂禿鷲?」全身刺痛,少年卻有心思開起自己的玩笑。
終于,女子抬眼對上少年,令他一怔。
綠眸?
「你是妖?」少年低語,「想吃了我嗎?」
女子再次抬眼對上少年,搖頭,「我不吃人。」言畢,退後半步,紅唇動了動,雙臂輕輕抬起。
少年正好奇女子的舉動,竟見到自己懸浮了起來,黑眸微瞪忘了全身傷痛,「妖精,你想干什麼?」
「月兌褲子。」女子將他懸浮于腰際,細柔無骨的小手開始解開少年身上僅剩的血褲,「你躺在地上,不太好月兌。」
「你……要救我?」至此,少年終于問出心中懷疑。
「嗯。」女子點頭,綠眸一閃一閃。
「你不怕救了我,我殺你全家?」少年翻個白眼,任女子月兌下滿是泉水的濕褲,再任她用不知從何處拿來的藥膏涂在傷口上。冰涼的手沾著藥膏撫過傷口,減去了些許疼痛。
「不怕。」她沒有全家,也不怕他。女子涂完藥膏,用薄紗縛住少年,隨後抬起手臂,讓他慢慢回落無血的地面。
藥膏的冰涼讓少年眯眼,片刻後,看向盯著他的女子,「喂,你是什麼妖?」
女子瞟瞟他,無意搭理,只是慢慢蹲,輕撫帶血的青草低嘆。
「看你的模樣,是花妖還是狐妖?」少年猜著。
女子搖頭。
「妖精,你多大了?」
「六百。」女子緩緩開口。
「六百?豈不是個老妖精?」少年濃眉一皺,不太高興被一個百歲老妖月兌光衣服,「老妖精,你叫什麼?語氣全然是不可一世的命令。
「我不老。」綠眸一閃一閃,女子嘟嘴,微顯稚氣。
「六百歲還不老?」少年輕嗤。
「六百歲是妖齡,如果以人齡來算,我才十八歲。」坐在少年身側,綠眸目不轉楮地瞧著他,嬌憨可愛,「吶,妖齡過百折三為人齡,逢百化三,三三歸九,二九一十八。」
「哼!」再怎麼化也是個老妖精,少年鼻息輕哼,全身傷痛慢慢散去,微感疲憊。閉上眼,半夢半醒間,他夢見女子輕柔嬌美的遠去背影,烏黑的長發拂過鼻尖,搖出優美的波紋,揚起濃濃的泥土之氣。
入夜,晶瑩的露水凝于草尖,映著彎月,閃閃發亮。
「阿——嚏!」少年驚醒,感到徹骨的寒意。晃動腦袋,發覺自己除了一件輕薄透明的綠紗,再無長物。
懊死的,老妖精是不是存心想風干他,然後鹽腌啊?要蓋也蓋件厚點的棉被吧,一件透明的輕紗有什麼用,初秋的夜晚想凍死他啊!老妖精,他遲早會讓她後悔今日救了他。他殺不了妖,總會找個和尚收妖吧!低咒著,少年慢慢蜷成一團,雙臂按緊輕紗,意識在咒罵中變得朦朧。
第二天,女子帶來野果為少年充饑。第三天,少年能夠坐起自行喂食。第四天,當女子抱著野果出現時,少年已睜著幽深的黑眸,若有所思地等她。